第三十八章
种鲜花凋谢的美丽——苦笑道:“我一个地府判官,合该已经是死人——”
死人。我。
我,死了。
她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另一个旁门左道之术:电闪雷鸣之夜,在泰山之巅徒手接雷,就可打开地府入口。
她当年就这么干了,她想强闯地府,一命换一命。
“人死不过半天,哪里就下枉死城了!”
“只要我看见,我就能弄出来,不就是一个死吗?她的罪责她的业障她的宿孽我来担!”
她死了。
而我想把她找回来。
找回来。
她死了……
她死了!!!
闪电打碎另一块木头,她爬起来,疯狂地往山上跑,现实中的雷声是催促,记忆里的言语是引诱。如果她真的想这么干,就一定有痕迹,在某个地方,在那里,一定要找到那里,找到那里就可以——
就可以——
她猛烈地摇着头,只管跑,只管找。在时而被闪电照亮、时而又恢复黑暗的泰山之巅的建筑中到处乱跑,狗寻求气味,她就寻求记忆的残片,霓衣在后面跟着,喊声几乎都追不上她的速度。直到来到从不来的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15],她才停下。
是这里,是在这里试图接雷来着。当时此地空旷无物,天地一片茫茫。我试图接雷,天雷纷纷却绕我而过,像是看见了却要无视我的请求。最后我跪下来,跪在这里嚎哭,跪在师姐的身边嚎哭。
她死了。
离开玉琼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死了。一命换一命,是因为我本就该死,是因为我害死了她。不止玉佩和镜子反了,锐利的石头和桃木也反了,说不定剑也有问题,甚至说不定这个阵法本来就有问题,但把她牵扯进这一切的是我,不是她,如果我不是一昧想要阻止她堕魔,她也许就不会死。她在洞里时只是因为受伤失去意识,还可以救;但又被雷劈了一下……
谁还能救?
她扑通一声跪下,却克制不住地笑起来。
谁还能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算计什么?你期望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你做的就是杀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你不用这样,”笑声中她想起,在离开医巫闾山的路上,师姐和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起赏月。那时候师姐轻声地、几乎靠在她耳边说,“当然,灵剑宗的那种做法我觉得是有问题的。但你不用为此烦恼,他们就是那样,也不代表任何人,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很多人只是懵懵懂懂,其实啥也不懂。我呢,觉得三界众生都是一样,分那么明,说到底不也还是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吗?”
然后师姐转过来看着她,“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一种经历,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那时候师姐说问心无愧,也许是向她确认两人心意相通。在那时的自己看来,是爱。
是爱啊。
那时候她在心底默默许愿,自己将永远爱着师姐,除了天地和师傅不可愧对之外,只要无愧于师姐,就算一生无悔了。
然后自己害死了她。
所以想下地府。
所以要一命换一命。
这一点也不气壮山河,她只是疯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逼疯一个人的?
她笑着笑着终于笑出了眼泪,变成嚎啕,声音回荡在群山乃至天地之间。泪眼朦胧中她睁开眼,模糊中如当年一样看见眼前师姐冰凉的身躯。
没有谁,都是我。
什么苍天,什么他人,什么门派,都没有,是我,都是我!!!
都是我!!!
唐棣像一只野兽般在哪里嚎叫,霓衣上去跪在唐棣面前安慰,因为心里对于实际发生的情况实在没底,正不着边际地说着,忽然一阵狂风,差点儿把她卷倒。
于她而言,哪里来的这阵风就像唐棣这一路的表现一样,能把握个大概感觉,却又实在抓不住最关键的细节。比如雷电交加之夜的狂风阵阵本来很正常,但是这一阵比刚才都大,大得多,方向上也是从山石林立处而非山谷上方的虚空吹来的,这就不对;又比如唐棣,一开始话说的凄凉悲惨,还要去接雷,也不知道是否又受了伤,一到了这山崖,便开始嚎哭,声音一时像人,一时像兽——若非心中本就存有情愫,若非是唐棣,她绝不会轻易靠近。
时而被闪电照亮的瞬间,她努力去看唐棣,头低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正从唐棣的皮囊毛孔里冒出来。细小而有形体,往天上飘,颜色已经看不清了——也许是黑色的,就像上来的时候。
在凌霞阁山门前还是红黑两色,上山时已经是黑色。极速狂奔竟然只用一个白天的时间赶到泰山的这一路,她根本来不及多看两眼唐棣,也看不清,唐棣跑得实在太快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