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归墟是假的，小七骗了他。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异世界的入口，只是一个欲置他于死地的谎言。

可小七为什么要骗他？

莲月尊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来到归墟？

他亲手将他推下归墟，导致他魂飞魄散在月车中沉睡三百年，却也是他将他的残魂带出，投入生壤让他转世。死了又活，遗忘又想起，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到底算到了哪一步？

归墟之前众生平等，就连神明也会被归墟之水融化，他凭什么觉得他一定能侥幸逃过这一劫？

“你究竟是谁？”应淮序盯着他，“你和小七是什么关系？”

莲月尊伸手摊开掌心，那里渐渐浮现出一把长剑。剑身通体漆黑如墨，剑脊上六颗宝石闪亮如星。

应淮序怔住。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把剑本来的模样。它的主人以他为耻，总是把它藏在识海深处不愿示人，腰间随身携带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桃木剑。就算偶尔不得不用它迎敌，也总是将它缠上布条，不见真容。

回忆中机械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再一次回响，逐渐和面前执剑的人声音重合。

“嫉妒、贪婪、傲慢、色|欲、愤怒、懒惰……七罪已犯六罪，皆是为你。你与他三生三世，从未有一次将他逼到这个地步。魔尊又如何？逆神又如何？不受天道管控，不还是要受一个凡人戏弄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应淮序茫然喃喃，“你究竟是谁？”

“簿疑本不该有心，那颗心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心，我无法找到他将他带入这个世界。”莲月尊微微一笑，“若不是找到他，你也不会受他引诱随之前来。”

他略有深意地看了应淮序一眼，朗声笑起来。

“从前你是人的时候，他是人人喊打的魔。如今他变成了人，你却又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永远阴差阳错求而不得，你说这算不算是孽缘？”

应淮序寒声道：“我与明河是孽缘，与师尊也是冤孽，照尊者这么说，我合该是个天煞孤星，人人退避三舍。既然如此，尊者又为何三番两次为我折腾出这许多事端？杀了我，不是大快人心吗？”

莲月尊轻笑，头顶华盖旋转得快了些，垂下的宝珠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流云七骨伞，三朵流云，七根伞骨，便是人族三魂七魄。我藏身鬼界，只为了方便缝补我这把魂伞。凑够三魂七魄，这具人身就可以不死不灭。真君的三生三世于我而言都是同一人，我不曾忘记，也从未离开。真君难道不觉得，你我才该是佳偶天成么？”

“我不明白。”应淮序静静看着他，“尊者想要永生，为何一定要打着我的名义？莫非还有什么前尘往事我未曾记起，才不理解尊者为何这般执着？”

“这是一具凡人的身体，许询的身体。”莲月尊低低道，“真君不问问我的身体在何处吗？”

“……”

“在南海，鲛人神庙中。”莲月尊轻声笑道，“真君如今还想油炸西北风吗？”

应淮序看着那双含笑的金眸，心中一沉。这明明是他和明河的谈话，为什么莲月尊会知道？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只除了——

“你是风神折丹？”

“如今，我只是许询。”莲月尊淡淡道，“我不能呼风，一如应龙如今也无法唤雨。风水本是一体，你我又岂可分离。”

应淮序隐隐察觉出他话语中的阴郁与执拗，避开他的视线：“那已经是万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莲月尊喃喃：“真君糊涂，我却清醒。”

他上前半步，倾身过来，逼迫面前人与他对视。

“真君既不问我尸身何处，也不关心我因何而死。百神各司其职，我居于风神之位而受封神尊，真君以为何人能杀我？”

应淮序说不出话来，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莲月尊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叹道：“你我同居于南海，相识万年，除了你，又有谁能杀我。”

他蹲下身，替应淮序整理了下袍角，皎月流纱在他指间像水一样缓缓流动。应淮序本不该记得什么，却也在某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

像是许久之前便做过这样的梦，在南海之滨垂足坐在礁岩上，有人替他捞起滑落的袍角，浸没在海水中的布料湿润得如同月色。

“也还好死在你手中。水晶宫并不为庇护龙族，而是为了庇护我的尸体。真君怪我为一己私欲危害六界，可六界有今日皆是真君当年不曾对我赶尽杀绝种下的祸患。”

“我为何要杀你？”

莲月尊没有立刻回答，视线落在应淮序腰间的锦囊上。

应淮序低头看去，那个乾坤囊中并没有什么奇异的东西，除了一只小拨浪鼓。

“那场混战死去的神明不计其数，雷神亦被扒皮取骨制成弑神杀器，你我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又算得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