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祭无言寻了处矮榻坐下，托腮：“你呢，你这么问，是想好了什么？”

沈轩笑：“自然。”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无色无味，寻常人服用，不出半个时辰暴毙而亡，若修为甚者长期服用，灵海溃泄，不出一月，暴毙而亡。状似，走火入魔。”

祭无言把它拿过来，放在手心打量：“这般厉害？”

沈轩轻哼一声：“自然厉害，届时你我达成目标，还能全身而退。”

祭无言摩挲着冰凉的瓶身，犯难道：“可我怎么让慕初尘喝下去？”

沈轩问：“慕初尘是怎么给你下毒的？”

“我想想……茶水？”祭无言抓了抓头发，“嘶，不对，我再想想……”

他陡然一拍大腿：“是酒！我说呢，这小子以前怎么那么殷勤给我送酒！可是他又不喝酒，我怎么下毒？”

沈轩道：“傻啊，你不会投其所好？”

“啧。”祭无言道：“你知道什么，说得轻巧。你以为我这副身体跟慕初尘关系很好？错，大错特错，师慈徒孝全是假的，慕初尘那厮恨不得杀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自己被掐脖子的那段记忆，还是隐隐觉得劫后余生。

呸，就是原主不争气。

祭无言又想了想，忽地站起来，发现了端倪之处：“不对，他跟我说‘该说，不该说’，难道，原主手上有他的什么把柄？是不能说出来的？”

沈轩抬眉看他：“什么？”

祭无言悲催，又瘫倒在榻上躺尸：“不知道，要是能见着原主就好了，哪怕是一片魂魄。”

沈轩听后，接话道：“照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祭无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你又有办法了？”

沈轩道：“有啊，你没听过青穹玄冥洞的镜中花吗？”

“什么镜中花？”

沈轩道：“水中月，镜中花，双生影。前代仙人云，它可观一人前世、今生，亦能召人魂魄。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等下，”祭无言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叫碰碰运气？”

沈轩负手在房内踱了两步：“玄冥洞在北殿。照你说青禾和慕初尘的关系，确定你能上得去？”

祭无言一听，果然沉默地抿了下唇。但他转念道：“又不是不可以试试。咱们，偷偷的？”

沈轩道：“北殿殿阶三百级开外，设有灵障，但凡有人经过，慕初尘岂会不知。”

“那你这说了不是白说。”

沈轩道：“总比没说好？”

“……”竟无言以对。

祭无言郁闷地瞪了他一眼，“有目标没希望，废话。”

最后看了眼外头昏暗的天色，还是起身道：“行了，我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我那徒孙要怎么教育我。”

沈轩一路注视着他出去。

祭无言被直白的目光盯得回头，凶巴巴道：“看我做什么？”

沈轩慢慢启唇，弯了个笑：“没。就是，觉得你真惨，同情你一下。”

正在挂丝帕的祭无言露出一双鄙视的眼睛：“呵呵，谢谢。”

“啪”

门关了。

沈轩将视线慢慢收回来，落到九泉上，神色不明：“魔心……”

·

祭无言大老远过来，就听见了庭内舞剑的声音。

他看看头顶的月亮，心想南俞真是好兴致。

他决定不跟他起冲突，于是装作没看见他，默默往旁边的回廊走。

但南俞眼尖，立马叫住他：“手里拿着什么？”

其实看祭无言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师妹们说的话：“他还偷常倾长老的贴身衣物。”

所以，脑海自然而然就代入了一幕画面，顿觉反胃，面上表情的嫌弃也就更甚。

但祭无言转过来，却是抱着一把莲花。

莲花雪白，一支一支地叠在他手里，冰清玉洁，将他的身影也衬得好看了几分。

没有预料中的画面，南俞稍微怔了下。

祭无言：“花是我种的，我还不能摘了嘛？师兄？”

也不知这一幕哪里触动了南俞，他看了自己好久，最后竟是偏过头去，不说话。

祭无言：不说话就不说话，本尊走了。

他暗哼一声，把花带到了自己房内。

本来摘花是来吃花的，吃点精华补补灵海。不过，生的不好吃，他就打算把它们做成某些其它的东西，譬如莲花羹，莲花茶，还能酿一壶花酒。

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只是美滋滋过后，他看着这些花，久了，痴了，却是笑容慢慢凝固了下去。

房内很空，只点了一盏灯烛，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幽幽的，只觉得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