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
剩下的半个月里,林銮每天晚上都会出去跑步,大汗淋漓回家。从嘉园大桥到羊苴古道,也算是她的极限了。毕竟,她受够了在第二世界里狂奔到无法喘气的垃圾身体,能多锻炼一分就多锻炼一分吧。
蔡东阳死后,蔡天诚请了最昂贵的律师团队,当众声明势必让那个小偷背负上谋杀的罪名。于是乎,袁含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知道他忙,林銮也没有再见过他。
一切准备妥当,林銮握着金钟进入第二世界。
长廊里弥漫着清新淡雅的花香,一束白茉莉斜斜从花瓶里探头,带着几片葱翠的叶子,很有含羞带怯的味道。
墙上的油画多了很多珍玩器具的静态细描,项链、镯子、吊坠、耳环……其中有一幅画,细致地涂抹出一个衣柜,短短几笔白色颜料点染出柜子的高光,表示制作它的原材料十分昂贵。柜门半开,里面满满堆叠着衣裙,蕾丝的、缎带的、绸布的、束腰的,有天空一样的蓝色,翡翠一样的绿色,还有玫瑰一样的嫩红……层层叠叠,像是彩色的海浪。衣柜旁的空地上,几双带根的宝石鞋随意跌落在地,上面镶嵌的任何一颗宝石价值连城,却被主人随意摆放。
移步换景,林銮发现这次众多画作中只有一副以人物为主题。
画上,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少女的金发上。她的发中坠着粒粒饱满的珍珠,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白日的繁星。少女的容貌不得窥见,她埋头在手臂里,脸庞对着另一侧,似乎正在熟睡——身上的长裙正是刚才画中衣柜里的某件。
“这都是为这个少女打造的吗?”林銮感慨同人不同命,“真是古代的大小姐啊。这么多画,难道我曾经是这里给小姐画画的人么?”
脑海想起君的解释,林銮有点想发笑。
“或者我是这里的管家,女仆,园丁——”她自言自语,“或者我只是花瓶里的一朵花。”
行至尽头,林銮推开门,门后是一个灰暗的洒扫通道,好几张灰色的帕子挂在墙上,两根扫帚在铁桶里滑落成一个‘×’。很像仙蒂瑞拉曾居住过的地方。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天花板沿袭了高耸的设计,唯一的一扇窗户更像是通气口,林銮踏着小木凳都没办法够到。
继续往里走,连接进入一连串储藏室,里面清一色存放着无数杂物。什么都有,瓷器尤多,品质还不错。林銮走走看看,随手翻了翻。
登时灰尘满天。
“咳咳咳……”
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很快让林銮厌烦,好在最后一个房间有新的东西,她停下,视线落在小圆桌上的一本白桦皮包裹的书页。
“这是什么?”林銮拿起小书,书本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干净净,且与储藏室阴沉的色调格格不入。就像是有人刚来到这里,不小心把它放在圆桌上忘记拿走了。
随手打开,里面是一些画作,像是某人的手书草稿。小书的主人很不擅长绘画,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只有一幅完成度较高的作品。书页上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终于能看出人模人样来。铅色深浅不一,寥寥几笔,男人的面部就生动起来。笔法上跟前面几页的潦草完全不同。林銮肯定,这是另一个人帮小书主人画的。
男人神色郁悒,手臂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但就如林銮认不出画作上的女主人和那位金发小姐一样,她也认不出这个男人是谁。
耸耸肩,林銮合上书页,推开门离开。
然而,此门已非彼门。通道消失,眼前突然一片刺目雪白,扑面而来的寒风把林銮冻得脸上一僵。原来是北风呼啸,林銮赶紧用手挡住眼睛,就这么点时间,她的袖口已经濡湿了。
风中夹着翻飞的雪花,一朵朵割在林銮的手背上。她身上就一件单衣,一件外套,腿上一条单薄的运动裤,哪里抵得住风寒。而且,从身体感知来看,周围的环境怎么也得在零下五度,是个危险的数字。
分开指头,透过高耸的松树,可见远处一间棕色的旅店。顾不得多想,林銮抬脚就走。
店内打着暖黄色的大灯,地面和墙上都开着暖气,手脚渐渐回复柔软,总算好受了些。
偷偷看了眼金钟,此时下午两点。
“咦,刚来一个,又有客人来了?你们是一起的?”说话的是一个瘦小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本子。
“……噢,我们应该是一起的。”老头身旁站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他小声道:“我们来的最早,后面还有人没到呢,爷爷,这门不用锁上。”
老头走了一半,闻之只把门轻轻掩住,没有扣上锁头。
青年身上穿着厚厚的登山服,豁开的领口处露出校服衣领,神情稚嫩。见到林銮走来,他红了脸,低了头,小声礼貌道:“阿姨好,我是杜若春。”
阿、阿姨?!
……
这两个的杀伤力对林銮还是比较巨大的,她扯了扯面皮,假笑道:“我有那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