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深似海(3)
介绍道,
“这孩子叫裘白,打出生就没了父亲,娘亲在金兰寨中将他拉扯到六岁,可寨子又被胡匪劫掠,成了死地。他娘俩孤苦无依,投奔逍遥山庄,这被才我收做关门弟子,性子太宁和,就怕他受欺负,还望大人日后,若得闲能照看一二。”
原是来谈生意的。
宁沉暗哂,面上豪放道:“既然盟主相托,只要在下尚有口饭吃,就短不了裘兄一口汤喝。日后是想入朝为官,还是行商坐贾,亦或留在武林,兹要是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定然勉力为之。”
南宫破喜形于色,对小徒弟催促道:“宁公子都言以至此了,裘白,你还不快向大人见礼!奉茶!”
唇红齿白的小徒弟,听话地跪下,捧着茶盏,奉至宁沉身前。
宁沉伸手不接茶盏,反而握住了裘白的手腕,柔声道:“不知裘兄台甫,今年贵庚啊?”
小徒弟不如师父老练,经不住被人用这种调戏般的声腔问过话,似乎颇为害羞。
裘白低头哑然道:“在下草字雁秋,今年二十六。”
“啊,原来跟我一边大。”
宁沉仍不放手,赞道:“表字也好,‘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名白,字雁秋,敢问裘兄故里,可在边塞大漠?”
裘白诺诺:“在下是在西凉道的大漠中出生。大人明鉴。”
宁沉扭脸对武林盟主南宫破道:“南宫先生,您这徒弟挑得真好,瞧着也面善,我跟裘兄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想留他做竟夜之谈。”
估计是想到宁沉在胤天城男女不忌的风流做派,又怕他因自己送徒弟来拜见,会错了意。南宫破急忙道:“宁大人,小徒家中尚有寡母需要照顾,每日晚间都要服侍母亲入睡。恐怕不能陪伴大人左右,还望大人见谅。”
“既然如此,裘兄快些去吧,我就不耽搁你了,还是孝顺母亲要紧。”
宁沉十分通情达理,眉眼弯成月牙,婉转对南宫破道,“既然徒弟不方便,盟主大人何妨留下来,与我一叙啊?”
盟主大人再如何老于世故,也接不住如此礼崩乐坏的话茬,今日是被宁沉开了眼界,整个人有点恍惚,吭吭哧哧道:“宁大人,逍遥山庄朋辈云集,老夫能拨冗赶来见您,已经回绝了不少相邀,搅了好些故交的兴致,实在分身乏术,万望大人莫要见罪。”
“理解理解。”
宁沉也就逗逗一老一小两位君子,并没有真对他们感兴趣,只叹气道,“既然如此,我一向失眠,只能自个出院门逛逛了。南宫先生,这样不会让您为难吧?”
“不为难。方便方便。”南宫破见宁沉没再纠缠,显然松了口气,叠声答应。
宁沉自个倒扭捏起来:“只是……”
“宁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南宫破问道。
宁沉道:“你可知道,随我来逍遥山庄的人中,有位边军来的姑娘,叫做祝红缨。”
南宫破道:“自然。祝将军,巾帼英雄,芳名远播,老夫岂敢不知?”
“……就是这位姑娘,是有人派来盯着我的。”宁沉苦着脸。
南宫破明知故问:“谁?”
“诶哟,那人可太坏了。”
宁沉痛心疾首道,“就是在下过去吧,背了点风月债,如今被他找上门,小曲儿不让听,美人儿不让看,我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在下不堪其扰,出京泰半是为了避他,却不想,他自己出不了胤天城,却派了手下没有官衔的祝姑娘跟了来。在下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被人盯着,每天过得如履薄冰。南宫先生,可得帮帮我,搭把手,把在下从刀山火海中救出来。”
南宫破定然是非常不想帮他这个忙,默了良久:“宁大人是想老夫将祝姑娘的住所,安排得离你远些。”
“就是这个意思。”宁沉做贼般跟武林盟主交头接耳,商量道,“这院子,拢共三间房,楼主一间,我和戎儿住一间,玲珑怕生,不喜与人同住,祝姑娘正巧得另找住处。您最好给她安排到山下去,反正也不是江湖人,若是跟一众侠客们起了龃龉,调停起来也麻烦。”
盟主连宁沉留他俩过夜的盛情邀约都回绝,宁沉其余琐碎的请求上,口风软了不少,没多想,便应承下来。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宁大人。您是千金贵体,可千万珍重,若出什么岔子,我逍遥山庄可担待不起啊。”
“这倒是有理。”
宁沉也不跟盟主客气,半吓半玩笑道,“在下若要出了事,我那债主,恐怕能把您这昆吾山给平了。”
送走南宫破后,宁沉在月明星稀的良夜下徘徊,犯起嘀咕:“当年我也没少劳神出力,怎么就成他是债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