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善人
”
是啊,凭什么他要被遗弃,一无所有?
他再次看向父亲,眼中是无措、是责备、是不忍。
而父亲那双眼睛里,依旧只是那淡然漠视,令他心痛,而心痛则是化为憎恨。
“谁能杀了自己的父亲,就能取而代之!”
他恍惚地抬起头,几百兵将从琼室门前涌来。
非生即死。
“父亲。”
崇应彪重重跪下身,成人来第一次,向父亲行礼。
既无回天之力,那么他就夺走一切!
他像是那族纹上的猛虎,嗜血的眼神顷刻间将琼室化为杀场。
不管是爵位、地位、还是权利、还是......
他的面前忽地闪过女子温润美丽的脸。
还是她。
老北伯侯似是了然了自己的命运,拉着自己的幺子,缓缓起身。
他张了张嘴,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忽视多年的孩子,轻言道。
“保重。”
“呲”地一声,他的幺子亲手斩断了他们父子的血缘天伦。
在父亲倒下最后一秒,崇应彪似是在那双满经风霜的双眼中看到了幼时的他所追寻的东西。
———愧疚与爱怜。
......
寝宫中的姜澜手中持着线,一针一针地缝着裁剪好的缎布。女红是她极为擅长的东西,姑母看出了她的不安,这才用殷郊当借口让她与这锦缎针线为伴,静下心来。
“女公子,这块是何用?”
一旁最小的侍女一边喂着白兔,一边抬起她讨喜的圆脸,指着一旁被姜澜裁好的另两块料子问道,满是不解。
姜澜听到她的话只是一笑,抓了桌上的果干给她才算是塞住了她的嘴。很快那边吃边笑的小侍女就被年长些的教训了。
“你怎总是聒噪?女公子做事自是有用处。”
年长些的侍女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换一套好些的衣裳,吃着好些的饭菜,伴诸侯贵女之侧,却也是奴隶。主人想砍他们的头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女公子待她们好,不代表她们就真的可以放纵性子。
姜澜很快就缝好了第一双锦袜,这才拿起那双裁剪的稍微大些的布料,开始缝制。
她想起了两次上药时那人臂上横竖交错的疤痕。
和他那夸张又无理的言语一样,恐怖、粗野、却又让人心生悲哀。
那样不爱惜自己的人会细心地抱起那白兔,会在乎白兔痛不痛,连放到自己怀里的时候都那么小心翼翼。
那样的人也养出了一匹健壮又漂亮的马,它的毛色乌黑油亮,一看就知道主人的精心喂养,而作为一匹战马,它身上却并一块伤疤。
那满身是伤的男人懂得疼惜。
因此,就算他对她无理,姜澜也并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也许他只是不太会与其他人沟通罢了。
为他包扎时,姜澜刻意将自己喜欢绣鞋的脚放在他旁边比了比,这男人身材强壮,脚的大小也比她大了近四寸。她这才做了这对鞋袜。
太阳渐渐落山,侍女们在寝宫中点上油灯,阁内这才亮些。姜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来自己要明日再绣了。
她在寝宫内坐着,弹琴焚香。眼见着已然要到人定,姑母迟迟不唤她去用膳。
明月如镜,风声贯耳,一切都静谧地可怕。侍女拉下竹帘,替面色不安的姜澜披上斗篷。
“女公子。”
姜澜转身,屏风外是王后命妇的身影。
蜡烛的光将她的剪影照射着雪白的屏风上,随着微弱的风来回摇曳着,像是鬼魂的哭悲。
“姑母唤我?”
命妇并未说话,呜咽般的泣声在屏风后传来。
侍女拉开屏风。姜澜这才看到满脸是泪的命妇,和她白了半鬓的长发。
以及,她身上披着的白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