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从内室快速踱步出来拜见皇上。谢微澜也应声走到傅攸宁身边，恭敬行礼。

“不必拘礼，都是一家人。”傅临安面带微笑，看似从容温和，“朕带了贺礼来，从前七弟钟意的《南雁归容图》，父皇生前一直没舍得赏赐，如今朕倒是不通丹青，放朕那儿着实糟蹋了，不如就遂了七弟的愿，赏你了。”

“多谢皇上，还惦着臣弟这些喜好。”

随行的太监便将《南雁归容图》置于傅攸宁手中。

“公主生得冰肌玉骨，楚楚动人，颇有些‘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的意味在，与七弟甚是般配。”

傅临安就这么盯着谢微澜看，看得她发怵，如此评价弟妻外貌，全然不把珩王放在眼里，颇有些羞辱的意味。

“七弟妹远道而来，实为不易，朕听闻路上你遭遇歹徒截杀，索性没有大碍。当真是朕之过，没能治理好这大景，让公主受惊了。改日，朕必定修书一封，亲自向南诏王陈情，好让他放心，别伤了两国之谊。”傅临安说话从容淡定，半分看不出撒谎心虚，倒是像极了皇帝的气派。

此番嘴脸，便更让谢微澜感到恶心。

“皇上折煞妾身了，皇上能亲来喝一杯喜酒，是云乔的荣幸。”

傅临安手指一挥，身后的一行宫女便拿着诸多贺礼排成一拍，傅临安示意谢微澜去瞧一瞧贺礼。

“这是流光东珠，百年才出两颗，玉京翡翠、含蕴纱之流，当是世家女子喜欢的，朕自登基以来，日夜操劳国事，也不怎么进后宫，不懂女子所好，便着皇后替公主准备了一份，还望公主能喜欢。”

“皇后娘娘？”谢微澜抓住了重点。她昨日死之时，还未有皇后。

“右相嫡女已经入宫，还未正式册封。”依照傅临安的语气，他像是专门来通知这件事的，又或是来施压的。

她昨日刚被杀，今天右相嫡女就进宫，定然早就勾连，与右相利益交换。

谢微澜突然就想起，当日九骁军前锋将军钱伯忠诬告她谢家后，右相虽未出头，但上奏弹劾她谢家的多有右相门生。整个朝堂无人不知右相自傅临安还是太子时，就是太子党，在主张将谢家灭三族的人中，也大多是太子阵营。

反而是与珩王一派的，要么进言被削官罢职，要么被砍头流放，折损了羽翼。

傅攸宁果真在不惜代价救她谢家，难怪傅临安要趁此机截杀他。

“皇兄大喜，不如留下与臣弟喝杯酒。”傅攸宁接过话头。

傅临安挥了挥手：“不了，朕还要回去处理政务，京郊难民村死伤逾三成，天子脚下竟出了如此歹徒，玉京府尹与守城校尉不胜其任，得即可将他们下狱。”

他上前拍了拍傅攸宁的肩膀，目光阴骘：“傅攸宁，咱们来日方长。”

随着话音落下，傅临安便扭身出府。

“恭送皇上。”

直至门户紧闭，二人进了内室，才敢叙话。

傅攸宁端坐在案前，眉间紧蹙，盯着案上这盘未完的棋局。

谢微澜察觉到傅攸宁神色变化，顿时领悟到了什么，惊愕问道：“玉京府尹张铎与守城校尉牧千成是你的人？！”

“玉京府尹与守城校尉皆是我外祖门生，我为保他们，阻了他们为谢家陈情，以待来日。没成想，傅临安竟为了拔掉他们，不惜杀害无辜百姓……”

“无耻！”

谢微澜焦急道：“那他若此番嫁祸你我……”

傅攸宁堪破：“他不会。一来你我没有杀人动机；二来如果嫁祸你我，截杀之事便会暴露；三来，你是南诏和亲公主，你可以死在郊外，届时传信南诏王，说你遭遇歹徒便和糊弄过去，南诏王也无发兵之理由，但如若你背负了杀害难民的罪责，就等同于向南诏宣战。”

谢微澜茅塞顿开：“他刚失了谢家九骁军将，他无力应对边患。”

“他只懂阴损之道，论胸怀谋略，体察民瘼，他不及父皇万一。”

傅攸宁咬了咬牙关：“苍海半个时辰前与我说，傅临安遣了一支车队，装满了粮食与衣物，前去抚慰难民，甚至派了修内司，为难民重修住所。”

“什么？他放火杀人，然后再派人去安抚难民？”谢微澜震惊不已，但她也明白，权利斡旋中，这种阴损之事也只是冰山一角，但作为一国之君，实在该受千夫指。

“百姓便会逐渐认为他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继而淡忘谢家之事，若长此以往，就会确信谢家拥兵自重，真的叛了国。”

谢微澜捶桌顿足，将棋子震落棋盘，恼火非常。

“我们可有法子救他们？”

傅攸宁闭眼沉思，片刻后道：“他们职责所在，死了这么多难民，自然是救不出了。但也不能白白折损这两枚棋子。”

烛光映在傅攸宁的侧脸，忽明忽暗。

“你当真不救了？”谢微澜有些惊愕，虽说明面上无法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