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赌，输赢自处

“好！好！冥顽不灵，死性不改！来人啊！”

刘文垣赤红了双眼，透过雪梅的身影恨不能一刀一刀凌迟了她，一直以来遮羞的那层窗户纸被她毫不在意地捅破开，将他刘文垣的脸面踩在脚底狠狠碾碎，让这往昔记忆里的恣意少年郎终是扯下身上披着的那层皮，露出爪牙。

府里的壮力仆役很快围满了屋子门口，刘文垣却渐渐静下来，不发一言。

屋子里弥漫着的中药味混合着从大开的门窗外悠悠漾起的梅香，说不清是好闻还是难闻，正如季浮笙从来看不透这些年来刘文垣究竟是与她有那么些情谊在还是毫无半分情分可言。

偏偏，她以为的这份情谊也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男女情便可言说清楚的。

因着她十六岁那年重阳宴上，一封不堪入目的伪造书信，和一个八岁稚童忠勇候幼子的指证之言，腐儒们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对她一向爱美人，喜玩乐，肆意洒脱积累已久的不满与偏见，如洪泄海般兜头批判，不死不休，不过几日官家便强制下诏要草草将她下嫁给刘文垣。

她抵死反抗过，最终却同意了这门亲事。

促使她一步一步作出天真选择，之后又一步一步对他的真爱柳如沁作出可笑退让的，是她与刘文垣儿时一起学习玩耍逗乐顶锅，她真切感受到过的伴当情意。是当初事发，她百口莫辩委屈入骨时，刘文垣的挺身而出，和众口铄金中难得听到的一句“我相信你”。是她已然心死，却愿与她协定给她嫡妻名分供她容身随她恣意的敬慕尊重。

她在那个花一般的年纪拿自己的后半生与自己做了个赌，她赌自己能守住良人与知己，觅得这世俗里的一方净土与心中自由。

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她只知道，那时的她相信她认定的知己。

所以，她同意了下嫁，不再抵抗。

那时的瑞国公府早已没有了刘文垣祖父两朝宰辅临朝时的荣耀，老国公也缠绵病榻多年，愈见病重，府里人丁繁多，负担颇重，到处亏空，刘文垣自己还是个孩子，没定性，日子也并不好过。

但她多少以为，这到底算是一门好姻缘，彼时的刘文垣不顾那件事和尚公主对以后的影响与危难之际主动求娶她，说相信她，算得上是极有心的。

她感念刘文垣，明白他俩之间没有情只有义，便承诺他若是以后有了心上人不用顾及，她愿意偏居一隅，互不打扰，甚至将他心爱之人的孩子记在名下，视如己出。

可笑啊......

那时她还那样小，终究是小看了时间，与人性。

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是如何走到如今这老死不相往来，更甚是想让对方去死的处境里头的呢？

约莫是，从府里的老夫人看不下去，使了昏招，她意外有了那孩子。

而偏偏天意弄人，刘文垣也有了那个放在心尖尖上，温柔小意却心术不正的柳小娘。

何至于此啊......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小碳炉上茶水烧开的咕噜声。

自刚刚爆发了一通雷霆之怒后，刘文垣仿佛想开了般一直望着窗外，此时掸了掸衣袖，转身过来又恢复了往日模样，雪梅和雾兰惊栗得不断张望警惕，紧贴她身前张开单薄臂膀护着她。

“听闻你皇室嫡出血脉自出生起就赐予一枚可起死回生之灵丹妙药，文垣请公主赐药。”

刘文垣躬身双手作揖，竟行了个大礼。

“嗤，原来这才是你今日的目的，如此荒谬之言你也信。”

嗤笑一声，未再理会那人的惺惺作态，她示意雾兰扶她坐下，坐得端正一些后，才出声问向雪梅，“过程看全了吗？母子皆亡？”

“是，婢子亲自查验过，母子皆没了气息。”雪梅未回头，声音却清亮。

她看到刘文垣捏紧的拳头和渗出的鲜血嘴角讽刺一笑。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人人都仿佛施舍般救我与水火，又亲手将我推入深渊。

捧我骄纵的是你们，唾我蛇蝎淫毒的也是你们！

如此，便都不要做这人世间披着人皮的鬼怪，撕了那层皮，赤\裸相对，谁是赢家还未见一般！

“好，若如你愿，世上真有这丹药，咳咳咳……而我将这药给了你，你是救大的呢？还是救小的呢？”她吃力的抬起手，轻掩嘴角，笑得有些恶意。

刘文垣闻言抬头朝她厌恶一撇又急忙掩饰下去，嘴里温言暖语说道：

“公主理应好好修养身子，就不劳公主多费心了，这药自是将它用在该用之地。”

季浮笙却不愿放过他，喝了口雾兰端起的温茶漱了嘴里难受的血腥气，继而追问：

“我若执意要你给出个答案呢？哎呀，这药似乎还有个特性，若是断气之人过了十二个时辰，我就是将药给了你，也为时晚矣，你可要想好了。”

她看着刘文垣陷入两难，有些沉迷于这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