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生下的儿子。”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郗棠眼眶迸泪,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你杀了我的儿子!”
太子不是她的儿子。
当年郗棠要与嘉晏绝婚,一直住在母家,十岁的长子登门恳求她,能回到父亲身边。
嘉晏的姬妾接连为他生下三子,若是父母绝婚,太子便不再是他父亲的嫡长子,彼时嘉晏即将进位为王,他不想做不成世子。郗棠被幽禁昭阳宫期间,太子每每跪在宫外,请求郗棠能向嘉晏低头,以全他太子孝名。
世子的爵位,太子的名声,都比她这个母亲重要。
死去的母亲,是大周的皇后,他嫡长子的身份再无人可撼动,太子之位稳固。长子不会为自己殊死一搏,只有次子会。
郗棠的话出口,太子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眨了眨,两行清泪滚下,“只有弟弟是你的孩子吗?母亲?”
他的诘问声很低,却如一柄利剑,戳入郗棠心口,郗棠别开头,不再看长子的脸。
“中护军赵霖,连同贵嫔赵氏与谋,悉已伏诛,千错万错,俱在弟弟一人,请父皇原谅母亲,打开昭阳宫。”太子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如他父亲般的不容置疑。
嘉晏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
他将禁军调度交给太子,他.......
太子奉命镇压反叛之际,顺手杀死了赵贵嫔和另一个弟弟。
紧张的氛围在父子二人间弥漫。
郗棠抱着次子已经冰凉的头颅,眼中生机全无,她颤抖着蹲下身子,摸向地面那柄宝剑,太子最先发现郗棠的动作,一把扼住她纤细的手腕。
“母亲!”郗棠侧首望去,太子微红的眼中目光深邃,但在看向自己时,黑褐的眼瞳深处却泛起层清澈的柔光,“母亲不要怕,弟弟没有了,还有儿子。”
郗棠鼻头一酸。
“儿啊。”郗棠放下次子的头颅,用沾着斑斑血迹的手抚上长子的脸颊,太子握住母亲抚摸他脸颊的手,将她拥入怀中,郗棠靠在长子不甚宽阔的肩头,泪如雨下。
太子抱着郗棠,不卑不亢道:“母亲为孩儿所做,无一日敢忘怀,不敢对母亲不孝,罪人已经伏诛,请父皇开恩,饶恕母亲。”
他不是在请求他的父亲,是在逼迫。
童年父亲姬妾所生之子带给他的阴影被母亲扫除,父母不睦、后宫妃嫔得宠的担忧随着异母弟的死亡烟消云散,同母弟带给他的威胁被他亲手除掉,但那些战战兢兢刻在灵魂中,无法忘怀。
现在,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这个帝国的皇太子,将来的君王,他和母亲都不需要再隐忍。
嘉晏的呼吸逐渐急促,捂着胸口久久说不出话,郗棠见他深邃的目光逐渐狠厉,泛着幽冷的杀机。
她偷偷拔下头上的发簪,想为长子的决绝补上最后一丝缺缝。
太子还是太年轻了,事情既然做,就一定要做绝。
侍卫没想到皇后会奋起直刺皇帝,一时无措,郗棠抓住这机会,举起发钗直刺嘉晏,嘉晏久经沙场,不是郗棠这种幽居深宫的柔弱女子所能近身。
他握住郗棠举钗的手,想要夺下,推搡争抢中,尖锐的发钗直刺入郗棠的咽喉。明珠染血,隐约露出一行小字,‘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母亲!”太子发出一声悲啸。
这个世上,只有母亲是爱他的。为了他,回到自己不愿意回去的地方,为了他,忍受父亲的薄情与猜忌,为了他,最后殊死一搏。
郗棠软绵绵的身体倒在太子怀中,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凑到太子耳边,“杀了他,活下去。”事情到了现在,她只能这样对孩子说。
眼前逐渐黑暗,可悲的一生终于要结束。
仲夏夜的凉风徐徐吹在面庞,郗棠久违的感觉到了舒适,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卧在母亲膝上,长兄为母亲打扇,一股股的凉风吹在她脸上,惬意而放松。
长大,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