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瓶子酱油
卖了咱家拿什么照呀?”
“厅里不是有一盏台灯了嘛,弄那么多灯干什么?浪费电。”
“不是说了嘛,乌漆嘛黑的容易看坏眼。你儿子已经高度近视了,还想孙子……”
三人正说话,公寓门从外打开,是王启下班回家了,手里提着姜玲事先嘱咐他买的饮料和一个饭盒。王启比太太还要大两三岁的样子,一看就是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性格,黑框眼镜后方细眯的双目不含精明也无攻击性。身材不算胖,只是已在朝着中年男人的体型发展。曾经的意气少年每经历一次磕碰便丢掉一只棱角,直至成为饱满熟糯的芋头,让身边的人都跟着香甜。
邵艾本以为王启至少会过问一下正在发生的事,不料对方只是冲她这个客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屋看电脑去了。不多时,中规中矩的五菜一汤被端上饭桌。没有山珍海味,但软硬荤素都齐全,味道也挑不出毛病。看来平日基本上是姜玲在里外操持这个家,这跟邵艾家的情况可大不一样。父亲是棵大树,伞冠下除了邵艾母女还有邵氏药业的一万四千名员工,母亲无需工作也不沾家务。
然而经历了最近的根地清风波,邵艾才体会到母亲的重要性。若父亲是伞冠的话,母亲就是支撑他的树干,没她在他也许早就倒下了。
饭吃到一半时,邵艾去洗手间。此时公公已吃饱回房,宝宝自己在客厅里玩耍。洗手间挺干净的,但就是觉得气味不太对,邵艾关上门后发现马桶里的水是橙黄色的,没冲。而水箱上的冲水开关靠着墙,若要扳动开关需将胳膊伸过马桶。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也不是太憋,早点儿吃完饭就告辞吧。
出了洗手间,回桌旁若无其事地坐下。大概是她出来得快了些,姜玲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起身蹬蹬地走去厕所,片刻后又蹬蹬地走进公公所在的阁楼间。“爸!你怎么又不冲马桶?”
“冲啥?”老爷子气定神闲的声音,“一泡尿就下去一箱子水,多浪费?攒多了一起冲呗。”
“我说爸呀!”姜玲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好歹家里来了客人,你就不能奢侈一回?再说了,把马桶搞那么脏,我洗厕所的水不叫浪费呀?”
和邵艾坐在饭桌旁的王启听到这里站起身,先去洗手间按响水箱开关,随后进了父亲的屋把太太替换出来,关上门,亲自做父亲的工作。姜玲一脸歉意地回到饭桌,冲邵艾说:“真是抱歉啊,我公公这人心眼儿挺好的,就是太节省了。也不怪他,河北农村的,早些年生活条件苦,穷怕了!”
“没关系,”邵艾笑了下。河北农村?心道许刚强和傅吉吉应当也是河北农村的,家里老人都这样吗?
姜玲可还有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呢。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压低声音对邵艾说:“我们原先住studio来着,就是一间大通房带个厕所,厨房在屋角隔那么三米见方出来,一炒菜满屋子烟。我快生的时候把两位老人请来,没法住啊,搬家吧。我那时顶着个大肚子,俩老帮着王启规整东西。你猜怎么着?”
姜玲伸手过来轻拍了一下邵艾面前的桌面,“东西都装箱后,还剩半瓶子酱油找不着瓶盖了。当时搬家的卡车就停在楼下,我让倒下水道里,把瓶子扔了就行。结果人家老爷子心疼啊,抄起那半瓶子酱油,对着嘴咕嘟咕嘟都给喝了……”
邵艾知道不应该笑,可实在没忍住。二人叽叽咕咕地小声乐了一会儿,姜玲又说:“省就省吧,主要是怕他们搞坏身体。家里快过期的感冒药片舍不得扔,天一冷,俩老就一人吃上几片,说是先提前预防着。王启没办法,把家里的药瓶藏得跟毒品一样……王启穿小了的牛仔裤老爷子拿去穿,据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拉链是一直开着的,你道是为啥?说是少拉来拉去的,可以延长拉链的寿命……”
听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姜玲瞬间抹去脸上的表情,没事儿人一样地继续吃饭。邵艾自忖修为不到姜玲的境界,刚好还没去厕所,就借故离开了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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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桌后,姜玲问邵艾:“哎,我舅舅说你还有个男朋友要一起过来读书的,怎么不带来给我们瞅瞅?”
这句问话戳到邵艾的命门上。“他,嗯,没能一起来。家里出了些事,推迟一年入学。”
“哦,也是你们BU的?”姜玲问。
邵艾瞅了一眼回桌后闷头吃饭的王启,“是和王启一个学校,生物工程专业。”
“那跟我还是一个系呢,”王启立刻来了精神,“他是跟哪个导师?”
“唐教授。”
“唐教授?太幸运了!”王启放下筷子感慨地说,“人家唐教授收学生并不多,每一个都当做未来科学家来培养,最后也确实个顶个儿拿到名校的教职,在学术界可谓桃李满天下。再看我老板?每年乌泱泱招进来一片替他做实验,谁是谁估计他都搞不清楚,纯粹是把我们当烧煤窑的了。至于毕业后的去向?自生自灭吧。”
原来唐教授是这么难得的好导师?邵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