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尸
上高人一眼,只觉得的确是个草包。
一旁的差役连忙小声提醒着什么,宋谦寻听了会儿,才继续道,“嗯,听闻李家与刘家走动颇多,不知你们是何关系阿?”
李画立在堂下,俯首一字一句答道,“禀大人,刘良家就住在我们隔壁巷子,挨得近。他那人没太多朋友,平日里下了工,有时会来找我喝喝酒,算半个朋友。”
“那上一次你们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宋谦寻倚桌听着,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
“那……那刘良一个月才来一次吧,我也不记得是何时候……”,李画支支吾吾起来,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南卿知道父亲为何慌张,因为前一日,她刚去过刘良家。
那厢宋谦寻仍旧是和和气气的,扣桌点头,倒是一旁的衙役,突然拔声喝问道,“如此慌张,定有隐情!还不从实招来!”
李南卿没等父亲答话,先行了一礼道,“大人,奴家昨日受刘良之邀,曾去往他家中小坐,不过半刻便离开了。”
宋谦寻长眉微挑,“何事之邀?又是何时之事?”
“昨日戌时,是刘良让奴家托话给家父,过几日得空便来小聚。”
“如是。”宋谦寻正要摆手,却被那衙役暗中摁下,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南卿在堂下静默地瞧着。她知道宋谦寻早已被坊间说是徒有其表,却不知竟连身边一个小小差役都能这般指使一二。
却听那衙役又叨几句,于是宋草包又发话了,拍了一声惊堂木,神情严肃了些许。
“你说你昨日去往刘良家小坐,可方才刘家长女却对我说昨日并未有熟人前往家中,这又是为何?”
李画被那声惊堂木的凌风之声唬得浑身一抖,李南卿却面色如常,答他道,“大人,奴家昨日前去时,其家中的确只有刘良一人。刘良说大花带着妹妹们去晚集了。”
“那便无人为你作证了?”
“禀大人,家父可证实奴家的确只去了半刻钟。”
宋谦寻正要发话,却再次被一旁的衙役打断。那差役直指李南卿,怒道,“大胆嫌犯!竟还要与那李画私通作伪证!刘家长女昨日从晚集归来便看见其父被杀,在此之前进入刘家的只有你一人!你还敢狡辩?”
宋谦寻适时地又补了一声惊堂木。
县衙两侧终于零星出现了几个吐完赶回来的差役,不由分说,上前摁住了堂下的李家父女,扣着往地上跪去。
李画本就年迈,这番折腾下来早已抖若筛糠。李南卿瞧见父亲佝偻的背,挣着抬起了头,一双乌黑的杏眼对上了堂上的宋谦寻,眸色幽幽,“大人,奴家所作之事,与家父全无关系!能否先放家父归家?我自会交代。”
“行罢。”宋谦寻温声答应。这次,他没理会身旁衙役的眼色,而是直接令手下放人,呛得那役卒直瞪眼。
却听李南卿冷然一声,又问道,“宋大人,不想听听我是如何杀的人么?”
堂上突然沉寂一片。
李画被赶在了县衙外面,闻言就要扑上堂来,悲切道,“我儿!你这是作何阿!”
李南卿跪在地上,声音倏然缓下来,朝宋谦寻笑道,“见了尸体,奴家自会一一交代。宋大人不妨让我亲去为您指认。”
李南卿瞧见那宋谦寻面色更白,双眸如水,正凝神瞧着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的言语所慑,忘记了回话。
差役等不到他发话,又代为骂道,“大胆犯妇!竟还敢口出狂言。即刻拖入牢中,刑法之下,谁还敢不交代?”
“宋大人——”,眼见自己将被拖走,李南卿挣了几下,又死死盯住唱白脸的宋谦寻,“宋大人,念在我前日救您,且圆了我这桩愿望,不行么?我会把事实都告诉您。”
那厢差役还欲破口大骂,却突然被暗扯了一把。
宋谦寻点点头,言笑晏晏。
“带她去刘良家。”
***
报案时间与李家父女被传唤问话的时间相差并不大,而县衙上又人手短缺,因此那刘良的尸身仍旧停在家中,未曾被抬回府衙。
李南卿踏入刘家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横着倒在八仙桌旁。
刘家姊妹已经被宋谦寻接回县衙安置,如今这桩空荡荡的农舍里仅剩这一具残尸,满屋的血腥与臭气熏得在场差役们全都遮掩住口鼻。
李南卿缓步走近。只见那具尸体躺得并不直顺,歪斜地扭在八仙桌腿旁,双手扣地,两脚则是一副蹬腿的姿态。脖颈处的创面异常不平整,还有些碎尸块零散地腻在颈边。
血迹在周身皆有显现,最大的一滩正是在脖间,颜色已然发暗褐,凝固在砖地之上。
尸身周围,还有两把倒下的圆椅,除此之外,再无甚么凌乱之物。
她看过尸体,又行至窗边,发现木窗闭好,而方才进门之时,也未见门锁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