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尸
如此想来,应该是在自己走后,刘良又在家中迎了另一位相识之人,或许初见和平,可最终闹出了不快。
那人虽与刘良相识,但旁人应该并不熟知二人的关系,否则县官不会只查到了自己而放过那人。
而屋内柜门皆是紧闭,的确没有翻动的痕迹……非是为财。难道为情?
李南卿重新看回那具已然僵硬的尸体,慢慢半蹲下身来。她双手都被木枷拷了,只好一寸一寸地移到尸体近旁。
呼吸渐慢,李南卿将双手轻轻触碰上了那具带血的尸身。
触碰的瞬间,浓重的血腥之气突然从李南卿体内升腾而起,甜腻的腥味糊在李南卿喉头,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扼住了喉咙。
李南卿几乎来不及挣扎,登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
李南卿感觉自己飘飘忽忽,悬停在刘良家半空。脖颈处是惨烈的创痛,那痛楚叫人如堕地狱,备受煎熬,灼得李南卿两眼发虚,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一片。
屋内隐隐飘出一声女孩的哭啼,似乎还有一个脚步声,正嗒嗒向屋外奔去。
李南卿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定神细瞧。
眼前恍惚的桌椅逐渐清晰。她看见刘大花正坐在地上,泪水糊了满脸。而刘良已倒在血泊之中,新鲜的血正从脖间汩汩而出,像一簇艳丽的红色喷泉。
房间靠门处,一道人影隐约闪过。李南卿费力地转头,却怎么也使不出力去追,只能瞧见那人手上捏着半张素黄的纸张。
李南卿脖间突然生出又冷又热的怪异之感。她有些茫然地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脖间鲜血如瀑,倾倒在屋内。
鲜血慢慢淹过尸身,又慢慢淹没角落里哭泣的刘大花,最后成了一片汪洋血水,吞噬一切。
李南卿顿时慌神,连忙去抓那在门边要跑的人影。她猛然伸手,却见自己伸出去的已是森森白骨。细长的骨节如钩人的锁链,一把勾住了那个虚晃的人影。
却是镜花水月,空空如也。
李南卿绝望地抬头,鲜血已经要灌满整间屋子。那熟悉的甜腻味一点点攀爬上自己的脸颊、眼睫、眉梢,最后彻底将她淹没。
血狱,无尽的血狱。
李南卿感觉周身都化作腐烂的血水。合眼前,她隐约感觉自己手上抓了张什么东西。
她低眸,只见那白骨骨节上,挂了张被泡软的纸。
正是方才那人手上捏着的素黄色。
——“金悦堂债人私用”
……
“铛铛铛”,一阵锐利的暴鸣将李南卿从梦中炸醒。一个衙役正拍着牢门喊,“里头的!放饭了!”
李南卿觉得自己魂已离体,缓了半刻,才慢慢回过神来,朝那役卒轻喊,“我要求见宋大人。”
***
“金悦堂?”
天色已晚,宋谦寻没有在县衙里见李南卿,而是将她引到了自己的前院,点了灯,请她落座。
“大人,请您信奴家。我当真未曾杀害刘良。”
“好,我信你。”宋谦寻温言,给李南卿又泡了一杯茶,“你是说,金悦堂曾有人前来刘家?”
“是,我猜想那金悦堂的人许是来讨债的。”李南卿喝了茶,气色缓回来不少,“大人可否去金悦堂查一查?”
宋谦寻眉间含笑,随即召了几个随从来,“去金悦堂,查一查是否有些专门讨债的,扣回来问话。”
李南卿抬眸瞧了面前的宋大人一眼,想不到这人这般好说话。
言罢,宋谦寻又传了几道菜上来,要留她同用。李南卿吓得登时起身后退,万福道,“奴家不敢。”
这般款待,实在是像断头饭。
宋谦寻哑然失笑,只好作罢,却仍旧留她道,“那姑娘便等上片刻,或许他们不久便能回来。”
月色如许,映照得满院清晖。一官一民,一坐一立。
李南卿满脑子都是那刘良残尸的骇人模样,以及那场怪异的血梦。清风徐来,宋谦寻悄悄看了皱眉沉思的李南卿一眼。
果然,不到半刻时辰,方才的几个侍从跑回来,报道,“大人!金悦堂……确有一个讨债人……”
“好,可曾带回来?”
“那人……那人跑了,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