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枯

我妈打我用的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根小小的竹棍，那是刚刚做竹条剩下的东西，上面甚至还有没有剃干净的毛刺，火辣辣的感觉又一次充斥在了我的每个感官，刺痛不断蔓延着，像是要将我这个人的皮给刮干净。

我妈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喘着气，甚至有些使不上力来，她瞪着我，我却没有办法注意到究竟是哪里在痛着，手指上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同于其他闷痛的疼来，我在泪眼婆娑之中看见有丝丝缕缕红色渗透着我的一切感知器官，于是我的眼中只有这红色了。

我抬头看向我妈妈，恳求她不要再打我了，我觉得我看着她可能就如同看着多恐怖的东西一样。

我跌落在地上，哭着叫她：“妈妈，都流血了，我知道错了……”

事到如今我只有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究竟哪里错了，我只是为了能够减少我的痛苦而形成的条件反射罢了。

可是我越来越大的哭声换取的却只有外公外婆越发冷漠的神色和我妈妈越发来劲的打骂，他们置身事外，守着那套传统的教导，约莫是“不打不成才”吧，我不清楚，但是我无比清楚的是，我真的不喜欢被揍，我对那些棍棒有着一种天然的害怕，以至于从此之后，我一见到这些棍棒，就开始流眼泪，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流眼泪，连我自己都难以察觉到原因，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平息了，但是从此之后我对外公外婆或许是有了隔阂，再也不敢过多地接近他们，我甚至不敢过多地见到我外公，生怕哪里不对又惹得他震怒，可是他向来生气都不会过多地表现出来，旁人却会似乎心领神会地知道他的一切愤怒，自然而然地去惩罚训斥他人。

而后的春天来得越发急促，老屋角落里那棵桃树也泛上了一层绿意，甚至还开出来了几枝艳丽的桃花，每个人经过它都要提几句赞美话。

表姐无数次地惋惜去年的这棵树：“你看今年它开花了，希望结出好吃的桃子吧，去年你还记得吗？”

我疑惑地盯着桃树：“记得什么？”

“ 去年桃树结的果子啊，有些特别小，看起来跟没熟一样，就掉了下来，我爸他可难过了，念叨了一个夏天呢。”

我恍惚间记起来了这件事情，随即附和点头：“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熟就掉了下来，感觉挺可惜的，长得这么好。”

“其实去年也不只是那些小桃子了，你还记得我去年摘了一个桃子的事情吗？我当时摘的那个可大了，你记得吧，我还在那里猜它肯定很甜来着，结果切开你也看到了，那么大个桃子是烂的，里面桃核里面甚至还有条虫呢，你还被吓着了，吓得大哭，好久都没敢吃桃子。”

表姐专注到我的笑料上面，笑个不停，随即又可怜起来：“那桃子真的好可惜，不过那虫子也是真的厉害，连果核都啃穿了，啧啧啧。”

我当然记得那几个桃子了，我疑惑地问表姐，眼睛却紧紧盯着离我最近的一枝花，因为当时的我除了爱美，还喜欢花：“不过，表姐，为什么去年会掉下那些小果子呢？”

徐莫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突然回答我：“哦，我想起来了，去年我爸跟我说好像是这桃树活了好久了，要死掉了，你别说，我还挺难过的。”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附和：“哦，哦，我说呢。”

自那天之后，桃树仿佛就有一股死气萦绕在它周身，每每经过，总忍不住去看它高大的树干和枝叶，可是让我难以想到的是，这才春天，似乎就不见了什么活力，我每天都忙忙碌碌地忙着上学，生活实在充实，渐渐得我就忘记了这件事。

春天过得确实还好，我见到了燕子掠过老土屋旁边那一方池塘，惊起一圈圈涟漪，我见到了上学路上的草芽一天比一天更绿，直至铺满整个大地，我看到了湛蓝色无一丝白云的天空，天气似乎变得好了起来，外公的病痛看起来也似乎减轻了，还能够去钓鱼，看起来整个人脸色好了不少，天气一天又一天地变得暖和起来，不多时，外面的油菜花黄灿灿地铺满了整个大地，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种清新的生命的活力。

外公的病似乎突兀地又变得越发严重了，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只是在大人们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焦急之色，连之前从未关心这些的表姐，也多次叮嘱我不要去卧房那边大声说话，让我安静。

我看见大家的衣服已经逐渐变得轻盈起来，动作也变得轻快起来。

“诶你看我穿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表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手里举着那条青绿色的裙子，看起来很清新，上面缀满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在阳光的映衬之下越发炫彩夺目。

“你要穿吗？”我疑惑道，“可是我妈妈说现在还没有到时候，现在穿好像还是有点早，我妈妈说以后会腿疼的。”

“我才不信，滕似叶，你也太听大人的话了吧。”

事实上我是不敢不听，从小我就是个听话的人，唯恐哪里惹怒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