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第62章
极其短暂的一个梦,却是噩梦。
江葭陡然惊醒,冷汗涔涔。
软罗纱一掀,落月俯身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急切唤道:“夫人。”
江葭侧目望了过去,瞧见她满面的愁容,当即便泛出泪来。真好啊,便是愁容,至少也是生动的、真切的,而非梦中那毫无生气的模样。方才的梦境简直要吓坏了她。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失去,失去祖母,失去瑞珠,失去安稳与自由,再无法承受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江葭没有言语,只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掌心。落月便扶她坐起了身。
“夫人,奴婢服侍您更衣罢。”
江葭低头看了眼。昨夜被他揉皱的月白色衾衣仍穿在身上,经了一场噩梦,早已被冷汗尽数浸湿,极为不堪。
想起昨夜种种,她心头掠过一丝寒意。
“昨夜那药……
“夫人,都处理好了。殿下甫一离去,奴婢便立时入屋禀了您,您忘了么?″
江葭想起后半夜的事来,微微松了口气。
她坐起身,下了床榻,走至屏风后换下了身上衾衣。简单梳洗完毕过后,珠云入屋通禀,道是去京郊庄子的马车已备好了。江葭坐在妆台前,轻应了声知道了。临走前瞥见领口下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微皱了眉,坐回到妆台前,拿起毛刷蘸了些脂粉,在领口处轻扫了扫,方安心离去。
马车驶过街巷,一路疾行。
昨夜方下过一场大雨,山间空气送来一点冷冽芳香,沁人心脾。再不见那重重宫墙,江葭只觉呼吸都顺畅了些。
也是因着这场夜雨,山路泥泞难行,马车只得在山脚旁缓缓停下。下了马车,江葭同落月走在前侧。王府侍从牢记吩咐,远远跟随其后,唯恐这位主子出现任何闪失。
这些日子以来,江葭习惯了出行时的如此阵仗,早已不觉有异。他可以给她一定限度的自由,前提是不触及他的底线。这是她的争取,也是他的退让。
江葭垂眼嗅着从路边捡拾而来的山桃,一边走着路,一边同身侧落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从前便想,没有什么比这山间的日子还要自在了。若能寻得一处僻静的屋子,栽种些花草树木,闲时邀一二好友做客,便不失为一桩幸事。”她说这话的时候,笑着看向落月,瞳眸中闪烁着晶莹碎光。落月没敢接话,从中觉察出些许忧伤与感怀的情绪。她怕夫人多思多想,正欲岔开话题,听夫人道:“罢了,不提也罢。”江葭突然问她:“你可想看看京城之外的天地?”她这话问得突兀,落月愣了瞬,方大抵明白其中意图,急道:“您可是要赶走奴婢?”
江葭轻摇了摇头,看向她:
“你生来便是侯府的家生子,可,我是说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还愿意为人奴婢、受人差遣么?”
见她不说话,江葭便自顾自道:“想来不愿意罢。何况,不比从前在侯府做事,如今到了王府,我看得出,你很是惧怕他。”落月有些语无伦次,忙道:“夫人,奴婢从前的确懦弱,也有些蠢笨,承蒙夫人不嫌弃,这才侍奉您到了今日……可,您日后也莫要嫌弃奴婢才是,奴婢会尽心竭力,努力成为您的臂膀。”
江葭心底有所触动,笑道:“你做事很是尽心周全,我都看在眼里。譬如昨夜那般情境之下,你也能冷静镇定地应对,着实较从前大有长进。”她话音一转,循循善诱:“不过,你要想清楚,低声下气地伺候主子们当真是你想要的么?只要你愿意,我会竭力为你安排一个妥善的去处。”她顿了顿,又道,"便说我那贴身丫鬟瑞珠,你可还记得她?”落月连忙点头。当然记得。彼时瑞珠陪同夫人一同入了侯府,那时的她便已在观澜院内当差了。不过当时她只是个洒扫庭院的粗使丫鬟,后来得夫人器重,方一路抬举为一等贴身丫鬟。是以,没有夫人便没有今日的她。“瑞珠自幼伺候在我身旁,较我年长两岁。我们之间情谊深厚,虽是主仆,却也不似主仆,更像是一同长大的亲姊妹。从前出于迫不得已的缘由,我不得不送她离开了京城。最初那些时日里,她寄给我的每一封书信中都会提及回京之事,可时日久了,便也不再提了。”
“你可知这是为何?”
落月不甚明白,摇了摇头。
“道理很简单,京城本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江葭抬了眼,目光随着思绪一同变得深远,“若是你亲眼见过"长烟落日孤城闭',见过'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见过"秋风拂渭水,落叶满长安',又如何还会留恋京城半分,心甘情愿地拘于一方宅院。”
落月眸光微动,不由问道:“夫人都见过么?”江葭轻摇了摇头。
她很遗憾。祖母只来得及带她去过一次嘉峪关、一次钱塘县,再回宣州府时便染了风寒,很快一病不起。此后,她不得已回到了京城父母的身旁,再无法轻易踏出宅门。想见如此景致,也只能在梦里了。“可落月,"江葭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见不到的,我希望你能见到;我走不出去的地方,我希望你能走出去。一旦踏出这方宅门,你会看见很不一样的天地。”
“此后,你不必再以奴婢自居,成日看主子眼色过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