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宋云谣额外添了一条,书坊不得透露她的身份。
只要不妨碍生意,贾管事自无不可,当即爽快答应。
至于今日带来的这几卷经文,贾管事卖了个人情,自己出资买下。虽说价不算高,可终于有了进项,宋云谣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趁贾管事去取银子,她终于得空看向庄箐箐,她已在一旁默默坐了大半时辰。
宋云谣有些歉疚,小声道:“一会儿带你去买酥饼松糕,好不好?”
庄箐箐乖乖点头。
不多时,贾管事拿着钱袋子过来。卖了经文,再加上给她预支来添置笔墨纸张的银子,统共给了她三两银子。
这数目不小,宋云谣接过银子时,仍觉得不可思议。
“管事就不怕我拿着银子跑了?”
贾管事却笑道:“姑娘若跑了,我便去静雪庵找住持要说法去。三两银子,换一个在法真大师面前露脸的机会,我可不亏。”
——原来是看在法真的面子上。
她心下了然,又不免奇怪,静雪庵香火稀薄,为何法真却声望颇高?
宋云谣满腹疑问,直到一行人走到门外,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贾管事倒也答得坦荡。
“大师医术高明、慈悲为怀,我自然敬重。更要紧的是,法真大师原是衢州冯家的人。”
“冯家?”宋云谣一愣。
“冯家可是衢州大族,祖上曾管过盐务,最风光的时候,冯家人跺跺脚,整个江浙都要抖三分。”
贾管事看看左右,压低声音。
“后来虽不比从前,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冯家?大师的胞兄,如今就在南京做官。大师出家后,冯家仍常常照拂,每年捐的香火油钱那可不是小数目。”
宋云谣恍然。
难怪静雪庵不靠寻常百姓的香火,也足以支撑上下吃用。
思忖间,只听他话锋一转。
“说起这个,我倒想问,宋姑娘这一手书画技艺,难道是家学传承?”
宋云谣心中咯噔一跳,不动声色道:“儿时家中有位长辈是书画匠,我便也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只是后来……”
她叹了口气,故作神伤,“不说也罢。”
“唉哟,是我不该提起伤心事,姑娘见怪、见怪。”
“贾管事于我有恩,我怎会怪?”她语气低落,又暗自强调,“只是我的身世,还望管事莫要说出去,万一有客人忌讳……”
贾管事闻言一惊,连忙正色道:“那是自然。”
在门前寒暄一番,约好下月送经文的日子,二人拜别书坊。
宋云谣收好钱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难得雀跃。
虽不知她与兰姨还能在静雪庵住多久,不过有这三两银子傍身,就算明日法真就将她们扫地出门,也足够她赁一间屋子,付半年租子……
她兀自思量,那厢,庄箐箐早已看好点心铺,飞快拽了拽她的衣袖,指了指街角。
二人在点心铺精打细算挑选一番,刚付完账,铺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转头望去,却见门外几个汉子相互拽着衣领,口中恶语相向,不过三五句话,竟扭打起来。
宋云谣一惊,连忙将庄箐箐拉到身后。
见有人在自家门口斗殴,伙计赶忙上前劝架,却被反手推倒在地。还未站起身,又听大门猛地一震,那几人打红了眼,竟一齐摔了进来,在店中缠斗起来。
一时间,点心铺里一片狼藉,点心、竹屉都被一扫而下,伙计急得跪地哀求。
她拉着庄箐箐躲在墙角,正想寻机冲出铺子,可庄箐箐却好似受了惊吓,忽然跪倒在地,浑身抽动,抱头尖叫起来!
一切发生太快,宋云谣慌了神,赶忙将她揽进怀中,一面用力压制住她挣扎的四肢,一面狼狈地扶稳帷帽,不敢让它落下。
屋中那几人一路打到柜台,混乱中,宋云谣终于寻到空档,拖拽着颤抖的庄箐箐冲出铺子,小跑到街角靠墙坐下,轻拍她的后背顺气,安抚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庄箐箐终于平静下来,身子不再颤抖,只是疲软地靠在她肩上,大口喘气。
“还能走吗?”宋云谣轻声问道。
庄箐箐神情微微呆滞,点点头,扶着墙慢慢站起身。
四顾一圈,点心铺已然关了门,店里伙计与打架的汉子都已不知所踪。
听周围看热闹的人说,方才恰有衙役路过,见有人打架闹事,直接将他们带去了衙门。
宋云谣眉心一跳。
衙门……还是尽快回庙里为好。
她定定神,整理好二人的帷帽,搀着庄箐箐,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刚走到巷口,却听路边茶摊上,有人口中忽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今日打起来,都是因为那位王太监,王攀!”
宋云谣的脚步猛然一顿。
王攀?
哪个王攀?
宋云谣心头巨震,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拉着庄箐箐一旁茶桌边坐下,将酥饼塞给她,挤出一个笑。
“累不累?先歇息会儿再走吧。”
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