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

第32章漏洞

马车进城,将宋云谣送至书坊。

临走前，沈不器叮嘱道：“马车就停在前头，若你完事了，就让砚山先送你回去。”

砚山也机灵，忙点头道，“姑娘放心，我就在前头候着，您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宋云谣却眼神一飘，含糊其辞，“还有些旁的事，倒也不急着回庙里。“怕他深究，她又扯开话头，催他莫误了与友人约好的时辰。二人各怀心思,没说几句便作别分开。

见马车驶离，宋云谣长舒一口气，定定心神，刚一转身便撞上贾掌柜。方才在楼上，贾掌柜远远看见沈公子马车从前街驶来，忙不迭下楼候在门口，不忘叫伙计备好茶水。

可马车里没等来那位大主顾，却等来了静雪庵的宋娘子。二人在车前说话作别的模样，他实打实看了全程。

他笑得两眼眯成条缝，双手接过她的背篓。“宋姑娘来了！”

一面寒暄着，贾掌柜将她引进里间茶房，桌上已备好茶点，是不等在桌前坐下，就能嗅到茶香气若幽兰，竞是上等的雪芽。她来书坊这么多次，贾掌柜再是八面玲珑，也从未如此殷勤招待，不必深思，她便已猜到，这多半是给那沈三郎准备的。宋云谣抿了口茶，打趣道：“看来是我借了沈公子的光。”贾掌柜面色不改，提壶给她添了茶。

“宋姑娘这是什么话？外头多少人等着′翠云娘子'的新画，如今您也算我书坊一块活招牌，可不得将您伺候好了？”

说起这个，宋云谣正了神色，将茶水放到一旁，从背篓里翻出两卷画轴，铺平在桌。

“贾掌柜，有一事我要与你坦白。”

指着其中一幅画，宋云谣请他仔细过目，并将自己前阵子右手不慎受伤，只能换作左手作画的事情一一道明。

她认真道：“这幅画若是在您这过不去，订金我原样赔给您。”贾掌柜听后先是一惊，立马低头去查看画作情况。两幅画乍一看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可仔细查看起笔、晕色，技法确有不同，有几笔甚至粗糙了些。

可若要说敷衍或难看，倒也谈不上，置于画中意境甚至有几分质朴归真之感，别有风味。

贾掌柜脑子飞快一转，脸上堆满关切，张口便道：“唉哟，宋娘子这话就外道了。这画不打紧，手上伤才是大事，如今伤势如何了？”一一这老狐狸。

宋云谣没忍住在心底笑骂一声，却也给足了面子，老实作答。“就是在路上跌了一跤，伤口磨破了皮。本不是什么重伤，只是住持给我用的新药有些烧人，恐怕要等皮肉长好了才能握笔……我估摸着，还有个八、九日吧。”

“那就好，那就好。”

贾掌柜了然，又从怀中摸来眼镜，细细看画。一面看，一面不禁叹道：“了不得，左手也有这般功力，宋娘子天生要吃这碗饭啊！”“掌柜的，快别拿我打趣了。”

宋云谣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又掩饰般低头喝茶。她生来就是左撇子，到了翠莺阁才开始学着用右手提笔拿筷。这些年虽鲜少在人前用左手，可私下没少自己用左手练习写字作画，如今不过照葫芦画瓢，算不得难事。

她想了想，又歉声道：“就怕客人不满意，反倒让掌柜的难做了。”贾掌柜大手一挥，“宋娘子大可放心，这稿酬我照样给你，若是客人瞧不上，大不了我买了自己留着。”

不知想到什么，他笑道，“说不定哪一日便碰见有缘人了呢。”见她一脸茫然，他微微讶然，将那日沈不器一眼看中她未完成的画稿，贾掌柜只能将另一幅自留的画忍痛割爱的事一一道来。“你竞然不知？"他好奇问道。

宋云谣听得发愣，“似是提过几句，可我只当客套话……见状，贾掌柜一扬眉，眼角吊起三分笑。

“宋娘子，这就是你妄自菲薄了。我看你与这沈公子，分明是倒是相熟得很啊！”

“就是不知…“他搓搓掌心，“宋娘子可否替我贾某在沈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宋云谣一愣，这话听着她浑身不舒服，藏在帷帽背后，她不禁轻轻皱了皱鼻子。

“贾掌柜真是高看我了，我与他不过是主顾关系，连他大名都不晓得，何来这么大面子？

“何况沈公子不过来定阳县游玩小住，总有一日要回家中去，难道还能日日光顾书坊生意不成，就算美言了又有何用？”她说得轻言细语，直晃晃拒绝的话却让人挑不出错处，贾掌柜何等的人精，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并不作恼。

“宋娘子，这你可就想岔了。”

他收起画卷，将桌上茶点推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若是为了这眼前生意，我又何必兴师动众、劳您大驾？这世道，兜里银子多了，反倒叫人惦记。若真得罪哪位神仙，再多钱财也不过粪土，哪里抵得上衙门里贵人半句话金贵？你说，可是这个道理？”“衙门”二字一出，有如响雷瞬间在她耳畔炸开，宋云谣顿时警觉。“贾掌柜说得在理。"她喉咙忽然有些干痒，低头抿了口茶，“可这与那沈公子什么关系？”

“这沈公子的家世，我确实不知。可他那位林家表哥，可是大有来头。”贾掌柜眯起眼睛，露出几分精明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