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

第35章奇石

“啊。”他干巴巴道，“对不住。你刚刚说什么？”宋云谣难得见他这副呆愣愣的模样，刚想调侃，恰有风吹过，她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再仔细一看，他目光有些迷离，一抹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俨然一副微醺的模样。

她心下了然，道："你喝醉了。”

沈不器慢半拍道：“我喝醉了？”

宋云谣忍俊不禁,反问道：“连自己醉没醉都不晓得？那定是醉了。”“噢，对。"他慢慢道，“对，我醉了。是我醉了。”难怪。

原是因为自己醉了。

宋云谣眨眨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当他还未酒醒。看看身后幽深曲折、枝繁叶茂的小径，也不知他醉着是怎么一路找来的。她想了想,好心道：“要不先在这坐会儿？待醒醒酒再回去？”沈不器沉默着任她摆布，随她走到一旁虬曲粗壮的老树根前。宋云谣径自随意坐下，见他站在原地面露迟疑，便看了眼身下，不长不短的一截树根上布满青苔，指腹轻轻一刮，便沾上一层绿泥。瞧他一袭赴宴穿的天青直裰，衣料上隐隐透着暗织云纹，宋云谣心中暗笑这官家少爷实在讲究，面上却不欲令他难堪，便主动解了遮风的斗篷，垫在树根上。她拍了拍身旁，善解人意道，“就坐一会儿，不会浸到衣裳上的。”沈不器盯着那斗篷看了几息，不知在想什么，他紧绷的神情一松，眼中闪过几分无奈，拿起斗篷，干脆坐到树根另一端。宋云谣接过斗篷，顺口道，“我还以为你怕弄脏了袍子。”“………哪有那么多讲究。”

一一只是这树根太窄，他不知该离她多远才好。她顺口道，“是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中树影婆娑，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间或吹来草木泥土的清香。二人静静坐了一阵儿，心中各有所思。

他们之间只隔半尺距离，风吹过，垂落的衣摆撞在一起。沈不器分神望去，才发现她裙裾边缘磨出了粗糙的毛边，针脚洗得发松，黑线头轻轻蹭在他平整挺括、质地细密的直裰上。他胸口忽地有些发闷。

她若不是寡妇，不是庙中居士，这样青春韶华的年纪，又何必日日穿这些衣裳？

而宋云谣已整理好思绪，开口道。

“方才那姑娘叫锈英，是刘巧娘从前在染坊收养的义女。”隐去自己与刘巧娘的瓜葛，她简单道明了锈英从前的故事，说罢，二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思索稍许，他问道：“锈英为何会去吴善为府上？”宋云谣正了神色，一一解释。

据诱英所说，那庄子里除去她与奶娘，平日还住着三两个小厮护卫。出事那天正好快中秋，护卫小厮们夜里相约出去吃酒赌钱，各个喝得人事不省，这才让劫匪们钻了空子。

那伙劫匪趁夜闯进庄子，奶娘恰好起夜，察觉到异样，她当即叫醒诱英，让她顺着小门逃走，自己则因为腿脚不便，决定就地躲藏起来。那时因为匿税案，钱刘两家几乎闹翻了脸，刘巧娘又在外头奔走打点，危机时刻，奶娘只能让她去刘家找人庇护。

生死关头，诱英本已逃出庄子，可心中始终挂念不下，又偷偷折返。却没想到劫匪已经点燃屋子，奶娘困死火中，一切都被伪装成庄子走水的意外。再一次目睹亲人死在眼前，诱英几近崩溃，浑浑噩噩之际，竞一头栽进后院一口枯井里，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不知道过了几日，却清楚听见井外有人走动。那时她以为刘巧娘回来了，刚清醒几分，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问，还有个丫头呢？

旁边有人答，未曾见过什么丫头，许是逃出去了。那男人听后将人训斥一顿，而后拂袖离去。被留下处理痕迹的伙计骂骂咧咧泄愤，言语间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吴善为。

待那人走后，诱英有如大梦初醒，她爬出枯井，一路走到城中，扮作乞儿的模样，整整跟了吴善为半个月，终于发现了他藏在城西的那间宅子。此后种种，不必她再细说，沈不器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他蹙眉问道：“那她何不去找刘巧娘？”

宋云谣苦笑一声。

“她不敢。”

这些年钱洪想方设法软禁刘巧娘，却也变相将她保护起来。而诱英自己迟迟没有抓到吴善为把柄，她害怕一旦暴露身份，前功尽弃不说，还会逼得他加害刘巧娘。

宋云谣听后，只觉这念头实在天真得荒唐，可对着那双笃定的眸子，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当真是个痴儿……“宋云谣低声道。

与她的满心怅惘不同，自听到曾有劫匪杀人放火，沈不器原本松散搭在一旁的手忽地一紧，眼底那点心不在焉也在顷刻间沉了下去。他冷静探问：“刘巧娘可曾报官？”

宋云谣点头，“官府很快就抓住了那帮劫匪，至于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她顿了顿，声音沉重，“若非今日诱英说出真相，只怕刘巧娘到死都以为只是歹人见财起意。”

沈不器思忖片刻，又问道：“你们如今有何打算？”宋云谣无奈道：“我们手头线索不多，如今只有那箱账目。”被软禁府中的日子，刘巧娘并未坐以待毙。她面上顺从，待钱洪放低戒心，她暗中翻看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