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

在铜镜前，拿着几枚佩环反复比对，最后郑重系上这枚竹纹玉佩的模样，砚山就忍不住发懵一一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罢了，自打遇见宋姑娘，少爷不知已破了多少例，还在乎这一桩不成？思忖间，小院木门吱呀一响，只见兰姨提着竹篮出了小院。甫一打开门，就见眼前站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兰姨吓了一跳，狐疑地眯起眼。

还不等发问，那人先一步上前，主动与她问候，语气恭敬又不失亲和。伸手不打笑脸人，兰姨上下打量他几眼，不冷不热道：“我进城一趟。倒是你，在这杵着作甚？”

沈不器温和有礼道：“同宋姑娘约好了，有事要与她商量。”兰姨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纵是再紧要的事，也没有大清早堵姑娘家门前的道理，沈少爷觉得呢？”

沈不器笑意不改，“兰姨教训的是，晚辈受教。”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一步不挪。

兰姨暗自翻了个白眼，望了眼天色，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就要走。沈不器却将她叫住，“兰姨若有急事，不如让砚山驾车送你一程。”砚山刚得令上前，就见兰姨眉头一蹙，避之不及般飞快拒绝，健步如飞离去，转瞬就消失在眼前。

砚山委屈道：“……少爷，我没招惹兰姨吧。”沈不器微微挑眉，“招没招惹你自己不知道？”“兰姨可彪悍，那胳膊比我都壮，我哪敢招惹她？"他小声嘟囔道，“真晓不得她怎么生下宋姑娘这样心善又体贴的小姐……她俩哪有一处相……沈不器心头一动，嘴上却轻斥道：“莫在背后说人长短。”又在门前等候片刻，待天边渐渐显出几分蟹壳青，小院里隐隐传来响动。沈不器仔细一听，像是鞋底蹭过石砖地的沙沙声，缓慢而规律，没多久便停下，而后响起拧动帕巾的水声。

眼前似乎浮现起她晨起的一举一动，极着绣鞋晃出房门，慢悠悠走在小院里，打水、洗漱、梳头、浇花……

直到耳畔忽然传来撞钟声，风中传来絮絮呢喃的诵经声，他这才骤然回神，耳根微微发烫。

在门前等了片刻，待到小院里声响渐平，他才终于叩响门扉。“来啦。”

门内，少女轻快地应了一句，声音还有些晨起的沙哑，沈不器挺直脊背，听着渐次接近的脚步声，心跳不断加快。

“我就知道，又落什么东西了”

院门推开，她亲昵的抱怨忽地打住，微微诧异地睁大眼。“沈公子？你怎的来了？”

沈不器的目光飞快划过她鬓边那撮微微翘起的乱发、湿润而光洁的脸颊，他眼底不自觉噙着笑意，迎上她仍有些发懵的双眼。他温声道：“我晚些时候要出趟远门，临行前有些事要同你商量。”宋云谣眨眨眼，猜测多半与刘巧娘的事有关，忙请他进来。院里支着一张矮桌、两个藤凳，其上还糊着一层晨露。宋云谣眼疾手快将他拦住，取来帕子擦干，又去屋里捣鼓一阵，片刻后，却只端来两杯凉水、半盘白糕。

“茶还在炉上温着她有些尴尬道，“沈公子见谅。”他摇摇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宋云谣不好意思地笑笑，坐到一旁，刚拿起白糕咬了一口，就听他冷不丁开口劝道。

“我听说宋姑娘做点心的技艺一绝，可毕竞手伤着，平日还得写字作画，还是少去厨房为好。”

宋云谣纳闷道：“我不会做点心啊……去灶上也只有烧火洗菜打下手的份，你莫不是记错人了？”

沈不器一愣，脸上笑意竞深了几分，“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几句寒暄后，宋云谣开门见山道：“不知沈公子要去何处？”“我打算往处州走一趟。”

宋云谣很快反应过来，“刘家祖籍？你要去那矿山？”沈不器点头，“一来去探探那矿山虚实，二来也去打听打听吴善为的身世。”

宋云谣点点头，若有所思。

“还有一事。“沈不器正色道，“我已托人去衙门打听过，诱英与刘家奶娘的案子过几日就会重审。”

宋云谣精神一震，“这么快？你关系这么硬？”他不动声色道：

“姑娘高估我了。我打听到，近来恰巧有位钦差来衢州巡按，劫匪火烧庄头、毁尸灭迹并非小案，定是要翻出来重审的，我们运气好，借势而为便能占上风。”

钦差，巡按……

这两个字眼让她有些微恍惚，心底浮起些许异样，可不等她抓住，那念头便已一闪而过。

“……至于刘家生意上的纠纷，我会让冯乐之盯着。钱洪如今对他言听计从，最多给刘家使几个绊子，绝不会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你且让刘巧娘安心。”宋云谣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好，我记住了。”沈不器察觉到她的分神，应了一声，将话说得更简略了些。“有案子与生意牵扯，吴善为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定无暇再管刘巧娘的下落。她若要联络从前亲信、查明刘家生意衰败之故，此时正是最好时机。”宋云谣微微蹙眉，“只怕我们行动太慢，误了时机。”沈不器早有准备，只见他从腰间解开那枚碧青竹纹玉佩，递给宋云谣。砚山就站在不远处，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直身子，眼睛瞪得溜圆。宋云谣低头观察玉佩，面露不解。

沈不器云淡风轻道：“沈家在此处还有些得用的人手，我走得急，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