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红

第38章缅红

自灵溪渡口一路南下，便进了处州府地界。下船换马赶至遂昌，七叔早早带人在此接应，不等修整，一行人又坐上船往松阳去。日夜兼程赶路，空档时还得筹划定阳衙门重审案子、安排人手前去刘家矿山探路，直至上船后，沈不器才得空小憩片刻。再醒来时,已是深夜。沈不器披了件氅衣，走到灿板上醒神。船行松溪之上，江上氲着浓雾，残月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潮湿的江风扑面而来，许是刚醒，想起今晨还在静雪庵同她畅谈,沈不器竞有些恍惚。宋云谣，云谣……

将她的名字轻咬在唇齿间，他怔怔地想，可惜没来得及问她，究竞是哪个云、哪个谣？这名字有何来历，又是谁所取？待他此番回去，也该将他的名字告诉她才是。他想得入神，竞不觉身后传来脚步，只觉肩膀被人一拍，七叔神色困惑。沈不器霎时回神，轻咳一声，道：“七叔怎的还没睡？”“这话合该我问才是。“七叔关切道，“江上寒凉，主子多保重身子。”“不碍事。“沈不器摇摇头,又问，“那船工如今状况如何？”说起公事，七叔正了神色，“属下已派人医治，又寸步不离守着，如今李大石老实得很。”

他们口中所说之人，便是那位有幸逃过一劫的船工李大石。而沈不器此番前来处州，本就是为李大石而来，调查刘家矿山、吴善为不过顺便。

数日前，严州闹出一起商船劫杀案，七叔随衙门前去调查时，从江中死尸身上意外发现一把私造兵器，与此前追杀翠莺阁鸨母苏氏的武器，如出一辙。私造兵器干系重大，密折前脚上达天听，皇帝后脚就赐下钦差宝剑。这案子，于公于私，他都要追查到底。

可一番调查下来，却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严州衙门甚至已做谋财害命结案。

明路走不通，沈不器干脆另辟蹊径，从船队过往行船路线、停泊渡口与人员往来下手调查，总算有了些眉目。

这位年轻船工名叫李大石，去年九月从船队离开，据说在赌坊赚了一笔，打算回处州老家娶妻。

七叔带人找去时，他差点被赌坊的人打死。听赌坊的人说，这李大石手气极差，偏偏又是个好赌成性的。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将他在外跑商攒下的银子败了精光，如今还倒欠赌坊一笔。七叔将他救下，又帮他付清赌坊欠款、安排大夫医治。李大石虽不知七叔身份目的，不过半条命被人捏在手里，也不敢违逆。沈不器听后沉吟道：“李大石这头脑手段，听着可不像能从赌坊里大赚一笔的。”

“主子想得不错。"七叔解释道，“他此前离开船队的说辞不过借口，据他所说，是意外得了一颗宝石，典当后才赚了一笔。”沈不器微微扬眉，“这宝石多半来历不正。不然何须搬出个赌钱的幌子，还着急忙慌离开船队？”

七叔道：“属下也问过，那李大石心有顾虑，吞吞吐吐，不敢细说。”他想了想，又问，“那宝石是在何处典当的？可还能寻来？”“是在金华府典当的，属下已派人前去。昨日刚得信，那宝石还未找到下家，估摸着明日就能带来。”

沈不器兴味道：“什么宝石，能让李大石大赚一笔不说，放在典当行一年还未找到下家？”

“李大石也说不清，只说是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红宝石？

沈不器心里飞快划过几个念头，沉吟片刻，道：“无妨，待见过李大石便知。”

船行一夜，直至寅时，总算抵达松阳。

得了上次苏氏的教训，七叔此番将人安排到了城中一间寻常宅院，两条街外就是衙门，四下又加派人手护卫，颇有些大隐隐于市之感。进城时天光还未亮，沈不器狭着冷雾推开房门，李大石仍在梦中酣睡。李大石迷迷糊糊转醒，只见床前立着个人影，那人背窗而立，面孔藏在黎明的暗色里，浑身都泛着一股寒意。

“醒了？”

与他冷冽的气质不同，他声音清淡悦耳，无端透着几分儒雅亲和，可再看那叫七叔的男人恭敬候在他身旁的模样，李大石就明白此人绝非寻常。李大石一骨碌爬起身，搓搓手，瑟缩道：“这位爷，您是…沈不器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开门见山道：“李大成，去岁九月，你为何从船队出走？”

李大石不想眼前这人竞连一句威慑或拉拢都懒得说，上来就审问。或许是他态度太多理所当然，李大石虽不知他身份，心中竞无端升起几分忌惮。他瞧了眼面如铁色的七叔，咽咽口水，老实交代。“小的之前确实跟着牛二跑船，去年意外得了颗宝石，拿去典当换了二十两银子，便打算先回乡娶妻生子、孝敬爹娘，安顿好家里再出来做工……”沈不器淡淡问，“娶妻娶到赌坊去了？”

李大石面色一窘，“是小的贪心不足，原本打算用这本钱赌一把，要求也不高，翻一番就行，没成想……

说起这一年多经历，李大石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没忍住哀叹道：“总之，现在钱也没了、家也没回成，身子也伤了。”还沉浸在悔恨中，只听对面那大人冷不丁杀了个回马枪：“那颗宝石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李大石声音一顿，眼中闪过紧张，面露犹豫。“这………

踌躇间，七叔将手放在腰间佩刀上，拇指轻推刀鞘，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