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重修】

第69章左手（重修】

莫非西厢房漏雨了？

她下意识回头扫了眼屋内,四壁干爽如常，唯闻雨打青瓦声。想来这屋子原先是沈不器住，必定提前修缮过，到底比对面西厢临时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像样些。

思及此，她一时坐立难安一一毕竞是别人的住处，她一个暂住的安枕无忧，反倒让主人家缩在漏雨的屋子里，实在有些难看……踯躅片刻，她回身披了外袍,抓起门边油纸伞便冲进大雨中。睡鞋踩在积水石板上啪嗒作响，也顾不得溅湿的裤脚，她径直奔向对面厢房。

砚山正拎着汲饱水的帕子到门外拧干，迎面撞上宋云谣，不由惊呼一声。“姑娘？您怎的来了？”

“我……”

她撑伞立在廊下，刚要开口，只听屋内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呕哪一声木桶倾倒的乱响，沈不器匆匆走来，披着半系的外衫立在门边，发丝还滴着水，偏要绷出副镇定神色。

“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说着，他眉头一蹙，“莫非你屋子七.…宋云谣忙道,“我那儿不妨事。”

她顿了顿,攥紧了伞，“就是听见你这厢动静大，想着别是漏雨淹了东西，过来看看。”

沈不器下意识问道：“吵醒你了？睡得不安稳么？”宋云谣喉间一哽，竞被他这偏了重点的问话堵得哑然。砚山心道不好，赶忙上前解围。

“姑娘，廊下雨急，不如进屋说罢。”

沈不器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懊恼，侧身退步让了道。宋云谣收了伞，随手搁在门边，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一踏进屋中，她登时一惊，脚步生生停住。只见雨水从横梁几处漏缝窜下来，地上五六只陶盆木桶已接了小半汪水。再环视一圈，屋内四壁堆满了箱笼册匣，只在墙边清出片空地，孤零零搁着架子床、衣箧并一张矮几。

衣箧门半掩着，衣带、袍角还夹在缝里。床上锦褥卷作一团堆在脚踏边，枕畔似乎还搁着本翻卷的书册，处处都是人住着的活泛劲儿。可就是眼前这幅光景，令宋云谣惊诧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说出去，谁信这屋子里住的是一省巡按、钦差大臣？沈不器察觉到她的沉默，在看看眼前这幅模样，喉结滚了滚，难掩窘迫。“屋里乱成这样……让你见笑了。”

宋云谣抿抿唇，并不接话，只道：“这雨瞧着一时半刻歇不了，保不齐哪儿又得渗水，不如寻些油布来盖住箱笼，免得糟践了东西。”“姑娘说的是。"砚山在一旁擦着箱子，闻言眼前一亮，“小的知道哪儿有油布，这就去取来！”

说罢，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二人，宋云谣捡起方才砚山丢下的帕子，转身继续擦拭被雨水打湿的箱笼。

“我来吧。“沈不器迈步上前想接过帕子，她却转身避开他，继续手上活计。无奈，他只能默默收回手，另找来墩布擦干青石砖地。他干得起劲，不多时就从里间拖到外间，宋云谣余光看着他，还是没忍住开囗。

“没有旁的下人么？哪有让巡按大人自己打扫的？”就连陈茂良那般寻常富商，无论去哪儿都呼奴唤婢，摆足了排场。倒是沈不器，出生京城大家，又官至巡按，还处处敛着性子，除却几个行迹神秘的护卫，平日身边就只见砚山和张、柳两位先生。若说从前在静雪庵里需得藏着身份，那如今都在县衙，又何必遮遮掩掩？沈不器闻言，手上停住，抬头望向她。

“出门在外，身边留几个得用的便是，在精不在多。“他温言道，“何况许多事，我自己也能办好，算不上费神劳力。”烛光微茫，屋里屋外雨声仍不绝于耳。总算打开话头，他暗松口气，顺势解释。

“这院子原就荒废着，当初想着不过暂住，不好叫县衙里兴师动众，便只略修了东厢与正堂。至于这些行李箱笼…”他顿了顿，朝她笑了。

“横竖白日都在书房、前衙跑动，这屋子不过夜里歇脚的地方罢了，不碍事的。”

沈不器没明说，话里却明晃晃都是安抚的意味。宋云谣有些不自在，转过身继续擦着木箱，嘴里嘟囔，“何必与我说这些…沈不器哪里看不懂她愠怒下的别扭，见她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像打翻蜜罐似的，眼底笑意更甚。

然而下一瞬，他神色巨变，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小心！”

伴随他一声惊呼，只听“砰！"的巨响，一只木箱从高处落下，正巧砸到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宋云谣被他紧紧护在怀中，还未反应过来，呆愣几息，侧头看去。沈不器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将她搂紧了些，却不想怀中人轻轻“咦”了一声，挣开他，走上前去。

那木箱摔得惨烈，锁扣被磕破了，上盖也裂了，整个箱子侧翻着，书册卷轴落了一地。

他定睛一看，心跳骤然一停。

是从那间狭小的、藏着她写给素梅信的书房里搜来的，属于瘦马窈儿的东西。

宋云谣蹲在那箱子前，拾起那些字迹凌乱、笔触随意的草稿，借着昏暗的烛光，低着头，一张张翻看。

沈不器僵在原地，张了张口，喉间滚过一阵滞涩的响动，竟说不出话。半响，他蹲到她身边，拾起地上零落的纸页，整整齐齐码放进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