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if（4）

烁了一下，还是缓缓闭上，身躯也潜入了黑暗，渐渐游出了浮玉山。

察觉相柳的气息彻底离开了山林，棉棉终于长出一口气。她身上的灵光渐渐散了，心中涌动的情绪却没有立刻降下。棉棉新奇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这就是妈妈经常和她说的勇气？

不是一点点的勇敢。

而是非常、非常庞大的勇气。

庞大到令她面对比她强无数倍的敌人都不害怕。她不用害怕世上的任何东西。

因为，只要她不害怕，就能让谁都无法伤害她。自发觉醒了传承，棉棉开心极了，她叼着药草，哒哒跑回了海棠谷深处的玉矿中。

彘还是没有苏醒，棉棉便用角顶开他的嘴巴，把药草塞进去。确认蛇毒正在散去后，棉棉又跑出去，采集了许多治疗外伤的药草。把足够多的药草收集好后，她便把它们嚼碎，用嘴巴敷到玉棠的伤口上。夜色沉落到最深处后，天边便一点一点重新涂上明亮。阳光从玉矿顶部的缝隙中落下了，照到玉棠的眼睑上。他从疲惫中缓缓睁开眼睛。

片刻后，他微微怔住了。

出乎意料地，伤口的疼痛变轻了。

而且，有一团温暖的东西贴在他的腹部，正微微起伏着。玉棠低头看去，就见小羊羔蜷缩在他的肚子旁，紧紧挨着他睡着。而他身上敷着许多草药，口中也残留着草药的气息。是她帮他治疗了么？

玉棠低下头，舔了舔她的脑袋，小羊羔就幽幽转醒了。棉棉睁开眼，就看到彘沉静地看着她。

没有察觉到他气质的微妙改变，棉棉立即着急道：“玉棠，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好了许多，再修养两日就可以了。"玉棠平静道。棉棉立刻兴奋地跳起来：“那就好！你不知道昨晚是怎样的惊险！”她骄傲地把她觉醒传承、驱逐相柳的事说了。玉棠点点头：“做得很好。”

“那你呢？“棉棉没有忘了她察觉的种种痕迹，“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发现九头蛇潜入山中后，我本想把它的九个头全都咬掉。"玉棠语带厌恶，“没想到临近月圆，半兽的血液开始紊乱，让我变得虚弱，不得不避退。”“半兽？“棉棉一呆，“那是什么？”

“一半是人，一半是兽。"玉棠冷恹道，

“我本是人类，因罪被处死。部落的祭司将我和三种野兽的尸体融合，又召回我的魂，让我成了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他以为能驱使我为部落征战。"玉棠的语调讥讽，“没想到，我第一个吃掉的人，就是他。”“我不再为人，也不愿生活于部落中，便跑到了浮玉山。”棉棉彻底呆住了。

玉棠静静看着她，等待她对他露出厌恶或恐惧的表情。他是异类。

在任何地方都是异类。

异类，就是合该被排斥的。

然而，下一刻，小羊羔哒哒跑到他身前，蹭了蹭他的胸脯。“那你一定很想妈妈吧？”

玉棠微微睁大了眼眸。

棉棉感同身受道，“我也和妈妈分开了……”“等我三个月后长大了，我就用世上能跑得最快最远的腿去找妈妈。”“妈妈可能在人的部落里……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棉棉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回答。

她在寂静之中疑惑地抬起了脑袋。

然而，清晨的光似乎被玉矿中充沛的灵气蒸腾得迷离，让她忽然看不起眼前的雪白是彘的皮毛还是如千丝般漫起的灵光。身前的触感变了。

巨大如山的身躯消失不见，蹲坐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矫健而赤裸的人类少年。

或许是她在昨夜就获得了勇气，或许是她被人类伤到的眼睛已经痊愈，又或许，她知道眼前的人类是她认识的兽。

所以，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害怕。

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少年的头发理所当然地许多年没修理了，长长地披散在他身上，逶迤一地。棉棉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

她本不能欣赏人类的，可玉棠的漂亮太过完美，令作为搏瓿的她也能感到赏心悦目。

他静静看着她许久，随后伸出手，低下头，将她抱进怀里。“谢谢你。”

他轻声说。

“我不想找妈妈。”

“妈妈也已经不要我了。”

“谢谢你，不怕我。不讨厌我。”

她是他死而复生变成怪物后，世上唯一能接受他的存在的生灵。当她接受了他，他也稍微接受了自己，于是不再抵抗临近月圆而变得沸腾的半兽的血，变回了最初人类的模样。

“你不熟悉人类的狡诈，会被他们抓住的。"玉棠微笑起来。只有勇敢还不够。

面对人类，还需要计谋。

“我陪你去找妈妈吧。”

说完，一直低着头的玉棠不由自主地用脸颊蹭了蹭小羊羔毛茸茸的脑袋。他垂下的纤长眼睫微颤。

他忽然，不舍得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