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第45章抱歉
早秋热风也因她这句话变得阴冷,裴疏则身形僵滞,问,“你白日和芳枝说,大不了什么?”
姜妤不假思索,“大不了,和你鱼死网破。”裴疏则惨然一哂,檐下角灯透出和暖灯光,他的面庞却愈发苍白,早秋热风卷起墨绸外衫,袍袖腰身皆空荡,像个单薄的剪纸人。“别说这个字,妤儿,是我对不住你,该死的人从来不是你,好人就应当好好活着。”
他呼吸有些不畅,将咳嗽强行压了下去,“我这几日会找陆知行拿药,你者厌我,只当看不见罢了。”
其实昨天夜里,姜妤便发现了他异常的病容,但她终究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屋,反手关上房门。
裴疏则下意识追上台阶,薄薄的雕花门扇将他挡在外面,尚来不及插上门门,经不起他随口命人一推。
他将手放在格扇上,最终什么都没做,慢慢退出去。褚未在外面等他,有些意外,“殿下这么早就出来了。”裴疏则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她。”
褚未察觉到异常,不禁皱眉,“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今天早晨太医和您说了什么?”
裴疏则失笑,“太医无非还是那些车牯辘话,能说什么。”他兀自往前走,扯开话题,“潘岳昨晚侥幸逃脱,可有消息了?”“是,沿途有守军探到他逃往沅水方向,我们的人还在全力追捕。”桓州叛乱以来,西南一直蠢蠢欲动,虽然暂时弹压下去,还不知道这种太平能维持多久,潘岳单骑奔逃,目标明确,想来是找到了可以投靠的人。裴疏则沉吟片刻,“松松手,别追太快,知会周边州府和郡县,献潘岳首级者,赐食邑百户,活捉此贼首者,官升三级,拜乡侯。”褚未微愣,随即应是,“那桓州叛军残部,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流民参军者若愿归降,编户齐民,若不愿,就地斩杀,原部曲什长流放戍边,百夫长以上职官枭首,各部将传首江南州郡。”裴疏则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听来却令人觉之幽冷一一这是在威逼利诱,先探探风向,让周边藩将掂掂分量,主动纳投名状。褚未一一应下,“我明日便派人快马传令。”裴疏则颔首,突然趣趄了一下,足下不稳,伸手扶住巷墙。褚未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裴疏则站着没动,压制不住,剧烈喘咳起来。褚未白着脸上前搀他,“殿下?”
裴疏则没能听见褚未的话,他眼前被黑雾覆盖,颅内窜麻痛痒,连神智也一并吞噬,愤怒躁郁没来由涌上心头,发狠捶打额角,感觉被人按住手臂,越发激怒了他,不管不顾将对方往前一推。
褚未没提防,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闪到后腰,半天没爬起来,幸而一旁影卫出现,按住了发疯的裴疏则,急声呼唤不醒,只得从他袖中取出瓷瓶,喂他吃药。
药丸吞下,缓解了不堪忍受的痛楚,裴疏则呼吸紊乱,五感重新回笼时,已然浑身布满冷汗。
他指端剧痛,发现是方才发病手抓着砖缝,抠劈了指甲。褚未踉踉跄跄凑过来,问他怎么样。
裴疏则双目聚焦,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喃喃问,“我伤到你了吗。”
他沉声,“我对你动手了?”
褚未否认,“是属下不当心,自己摔倒的。”裴疏则眉头紧锁,从影卫手里抓过瓷瓶,“这样不成,得让太医加药。”褚未面色一变,"殿下,这药不能再吃了。”裴疏则兀自起身,回往官邸。
褚未跟上前,“殿下,您听我一句劝,正经将养身体,不然…裴疏则哪里肯听,感觉那该死的黑雾又要漫上来,双耳灌满蝉鸣,几乎要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拔开瓶盖,被褚未劈手夺过。他彻底动了怒,“裴疏则!”
裴疏则一愣,耳鸣声反而小了些。
褚未劈头盖脸一顿叱骂,“你发什么邪疯,这是饮鸩止渴知不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祸害东西一粒都不许再吃,你还嫌死得不够快吗?”裴疏则站在原地没出声,影卫何曾见过靖王被属下大骂的场面,兀自在墙角瑟瑟,一动都不敢动。
热风吹拂,冷汗散尽,只余一片冰凉,裴疏则道,“我不是自暴自弃,实在是这两年太忙,接下来只会更忙,你也知道,寻常药石支撑不住。”“那就给我好好养病!人死了,事情办得再圆满有什么用?这巍巍山河,岂是你一个病人能一力承担的?”
裴疏则差点被这句话逗乐,“未叔这话说的,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忧国忧民的忠良了。”
褚未被他气得噎住。
他失望道,“我本以为,您和姜姑娘重逢之后,会好好惜命。”裴疏则敛眉,叹了口气,“未叔,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拖不得,现在偏是我的身子急不得,南边局势拖不得,老天实在公平,以往亏欠的统统都要还,我无法顾全,只希望让她脚下土地能够平安,希望她以后可以尽情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褚未缄默良久,“肯定是太医和你说什么了。”他见裴疏则一时不言语,面色无比难看,“你是不是快死了?”裴疏则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褚未反问,“若无事,你会舍得在杏林春说几句话就出来吗?”见裴疏则一时不言语,他越发笃定,拔腿便走,“我自己去问他,我非要问问那个老货给你治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