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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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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之内,两种世界。

孟岑筠正为抉择殚精竭虑之时,兰嘉已经酣然沉眠。

她又开始做梦,不再是之前那些噩梦,但色彩依旧是阴暗潮湿的,如同被夏季雨水浸泡得黯生霉苔的旧画片。

父母葬礼那天也是下着一场大雨,眼前白花花,看不清东西。哭倒是没哭,大概眼泪都在先前流干了,整个人只剩木然。

都说她万幸,那么严重的车祸也能死里逃生,司机和前排的父亲几乎当场毙命,重伤的母亲如同刺猬一般蜷缩着,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她被挤压在狭缝中,绝望地嗅闻着浓重的烧焦味、血腥味,被死亡的触手试探、触碰、扼住命脉。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猜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然而更大的危险正在迅速发酵。事故新闻像颗炸弹投掷出来,公司股价一夕暴跌,各方恶意势力都想趁乱分一杯羹。自出生起便安然稳坐的象牙塔忽然千疮百孔,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孟岑筠连夜从国外赶回,同易老太太一起稳住局势,处理丧事。她在医院等了他许久,终于等到,两个人却像横亘着什么似的相顾无言。

过了半晌,她才呆滞地出声:“我没有家了。”

葬礼上阴雨连绵的坏天气无孔不入地侵犯了她往后的每一个梦,她梦到回家路上潮绿的法国梧桐,路长到没有尽头,孟岑筠背着年幼的她踟蹰而行,那么冷,她搂着他脖颈流泪,“哥,我们以后是不是一无所有了?”

他顿了顿,向她承诺:“我永远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她大颗大颗地掉眼泪,又问:“两个人是不是也可以建立一个家庭?”

他说是。

“那我们再重新建立一个家庭好不好?就只有你和我。”

又稳稳走了一段路,她才听见他声音。

他说好。

时间的指针就这样走了十年。

她又梦到自己与孟岑筠争执,家里杯碟碗盏摔了一地,她提着行李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孟岑筠冷而怨毒的声音:“易兰嘉,当初是谁说要一起建立家庭?你翅膀硬了,就想抛下我是不是?”

她没回头,依旧想走,双腿却像是被锁链套住,怎么也越不过那扇近在咫尺的门,恐惧得一直掉眼泪。

画面一转,她擦去浴室镜子上的水雾,发现自己双眼凹陷,面色惨白,简直瘦得像骷髅。孟岑筠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她身后,握着她裸露双肩,危险的语调如同蛰伏的毒蛇:“兰嘉,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

她愣愣地抬起手臂,却发现双腕都被冰冷坚硬的镣铐扣住,吓得两眼一黑,往身后栽倒下去,倒在床铺上,抽搐了两下,便猛然惊醒过来。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雨没停,一片岩灰色的天。

兰嘉心有余悸地坐起来,身上黏糊糊的,出了点冷汗。

她缓了好大半天,意识才慢慢清醒了,想到昨天晚上混乱的一切,有些懊丧地抚着额头。软磨硬泡,甜言蜜语,中了蛊一般,简直不像她。

梦魇退去,影响却深,开始害怕见到孟岑筠。但估计他早已经走了。

兰嘉略放下心,开门出去,客室光线昏昏的。她下意识去摸开关,灯光照亮室内的那一刻,她睁大眼,又啪的一声关掉灯。

她希望是自己看错,可孟岑筠的存在实在很难忽视。

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确信他没醒,缓了口气。

抬眼望向沙发上的人,仍维持坐的姿势,但没有平日里的端肃,身子微微歪斜,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单人沙发不算宽,但孟岑筠陷在里面更显得挤窄,两条长腿刻意收拢了,却还是很突兀地支出来,像是某种体型庞大的动物硬挤进不匹配的窝,连带着一向的威严持重感也削弱了不少。

兰嘉心里想,这样难受的姿势也能熟睡?

又见他经历刚才的动静也没醒,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她放轻脚步,鬼使神差靠过去,立刻被一种微妙紧绷的气氛裹挟了。这人连睡着时还能具有如此威慑力,也难怪她怕他。有时候不免让她想到巴普洛夫的狗,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神态中的异样,都能使她条件反射地颤栗起来。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生出一种逆反心理,大胆打量他,像是挑衅: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厉害的?

她微微探身,但也有点顾虑,像是透过博物馆玻璃观察一尊古老青铜鼎。只见他微蹙着眉,密而长的睫毛搭在眼下,皮肤透露出一种郁然的冷白,因此下巴冒出的淡青胡茬尤为明显。

很奇怪,平日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专制独裁的霸主,可安静下来,却像个神思悒郁的病人。

也许昨天的怀柔政策还是起了些作用,兰嘉心里闷闷的,不好受起来。

屋子里空调温度低,她手脚也泛凉,由己思人,于是悄悄地去卧房拿毛毯,又悄悄折返。

做贼似的,展开一张浅驼色的羊绒毯,正要往他身上盖,却没想到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下一秒,她对上孟岑筠陡然睁开的双眼。

太近了。

已经来不及。

她脚下一滑,被抓握的力道带得往前扑,脑子里竟还绷紧了想着,不能摔到他身上。于是慌忙地曲腿抵住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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