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浮沉相思掩,清斋冷暖暗波生
第63章宦海浮沉相思掩,清斋冷暖暗波生是日,周君平刚进总督府后厅,只见宋鼎元摇着一把聚骨扇,正与府里其他属官谈笑。但见他一身碎云花样的元缎直裰,头戴一顶嵌玉软巾,一头乌发梳的油亮,一如往日的风流蕴籍。
“你倒惫懒,这时辰才来。“宋鼎元见他来了,起身笑道,手中折扇“唰"的一收,举止间不见半分颓唐。
周君平打量着他,几乎要疑心前几日那个颓靡消沉之人只是自个儿的幻影。“你……“周君平看他笑的光风霁月,张了张口,终是闭了嘴。杨国公已将搜山的兵马陆续召回,今儿向他提起这事,宋鼎元未置一词,只是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官礼。
能做到这里,杨国公已是顶了好大的压力。这一趟虽说是打着剿匪的名义,可那些巡军都看了画像,只要有心,不难打听其中端的。碍着杨国公的身份,晋阳府里的大小官员都闭了五孔做糊涂神。可凡事总得有个度,尤其眼下局势微妙,说是一发千钧亦不为过。若是再搜下去,落个以权谋私的名声事小,误了战事可就不是要处了。杨国公本以为他要杠下去,还准备了一肚子劝诫之辞,此刻见他通情达理,反倒怔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初见宋鼎元时,深以为奇。这孩子哪里都好,论才华,是倚马万言;论行止,是爽朗从容;论人事,亦是八面圆通。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领悟力,在宦海中如蛟龙在雨,仿佛生来就是该做官的。
却只有一点不好,少些人味,仿佛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似的。无所求之人,最是难以把握。
若是能守正不阿,必定是个利国利民的青云之器。可若是歪了心思,亦是为害一方的大奸之人。
先前见他为了那菊痕如此失态,杨国公虽恼他胡闹行径,可心里也暗暗松口气似的。如今见他恢复常态,不禁抬眼打量。只见宋鼎元端坐在官帽椅上,面色如水,一双眼亦是无波无澜,瞧不出半分情绪。手搭在膝头,食指无意识的轻轻点动。林净和近日一直精神不济,腹里一直隐隐作痛。沈嬷嬷做的那些药膳,她提前请大夫看过,用的量也有限,可多少还是有些伤了身子。老沐头照着姜大夫的方子去抓药,见有人拿着副药方挨家医馆去问,心下警觉,默默将药方拢回袖里。之后少不得要多跑几家药铺,东家买两味,西家配三样,方才将药材配齐。
待这一剂药吃完,身子总算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仍旧悒悒的。大概是庵里的日子总不如意。
吃的清汤寡水,一日三餐不见油星。散茶又粗糙涩口,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可井水苦咸,不就着茶更是难以下咽。不比巡按府里的甜水井,煮个开就能入口,甜丝丝的。她想起宋鼎元还嫌那水里有土腥气,着人去城外的凤栖山取山泉,用那水泡出的茶,齿颊留芬。
净房也不是香木打的厕床,不过是两条石柱搭成的茅坑,蹲在上头,心惊胆战,臭气熏天。还建在花园最北边,每次半夜想要如厕,都要挣扎半天,才从热烘烘的炕上爬起来,一开门,就被晚秋的寒风打个透心凉。土炕也是硬的格人,还有不知是什么虫子夜间肆虐,咬的她一片片的红疹,痒的恨不得把皮肉抓烂,从外到里的不舒坦。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他并非面目可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极好的人,长得好,待她也好。只是他的好,像软刀子,销膏靡骨。
她不是那种选定一条路就义无反顾走到黑的性子。她想要的东西太多,贪他的温情软款,又厌他的风流落拓。想求"花绕村为县,林周屋是巢”的逍遥自在,又吃不得“敝庐凿室,蚤虱蝇鼠"的苦楚。她太懒散,也太软弱,任由他笑着一根根抽走她的骨头,这让她如临大敌。总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才行。
她还是装的若无其事,白日教读翠莠功课,跟红藜祥儿说笑做活,将屋里屋外擦抹的一尘不染。前院有一棵银杏树,像生怕她闲下来似的,时时下着金扇雨,满地翻黄,总也扫不尽。
林净和拿着扫帚,守在树下,扫了又落,落了又扫,忙的没有一刻休歇。红藜翠莠都立在檐下看着。她说说笑笑一如往常,可她俩都看得出,姑娘不快活。
祥儿心心粗,也隐隐瞧出些不对劲来。想去搭把手,叫红藜一把扯住,“叫姑娘扫罢,她心里不痛快呢!”
“这叶子落个没完,要扫到何时是个头呢?可别累坏了身子。“祥儿不免忧心。
翠莠盯住树下那个伶传身影,“待秋天过去,鸭脚叶落个干净,就好了。”到了晚间,无事可做,回忆便如潮水涌来。耳边仿佛又听到低沉的呢喃,喁喁相接的吟娥轻喘,让人辗转难眠。勉强睡着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梦,扰人又闷人,醒来以后浑身都觉得疲乏,不像休息,倒像是受刑。又一个不眠夜,林净和正懒在床上,祥儿匆匆进来,面上焦急,“红藜姐姐在厨房与人吵起来了。”
林净和闻言,忙裹着夹棉袄子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祥儿也稀里糊涂的,“早上红藜姐姐往厨房去要姜和红糖,走了许久也不曾回来,奴婢跟翠莠姐姐就跑厨房去寻,正见着红藜姐姐在里头与静思吵得很凶。翠莠姐姐怕她吃亏就留在那儿了,叫奴婢过来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