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积厨素斋生口舌,贝叶堂偏听污清白
第64章香积厨素斋生口舌,贝叶堂偏听污清白且说红藜一气儿跑到空宁师太禅房外,整了整衣襟才叩门。里头小尼吱呀一声开了门,红藜道:“我是守心院的婢子,有事要告与空宁师太,劳烦小师父通传则个。”
那小尼道:“今日逢准提斋日,师父正在诵经。我且先去通传,劳施主稍候片刻。”
红藜环顾四周,见净室三间,外围一圈瘦竹环护。院里只一株古槐,别无它物,虽是朴素些,倒也敞爽。
少时,门儿又打开,小尼打个稽首,将红藜引进屋里。红藜打眼一瞧,见正堂当中供着白衣大士像,最上一个大匾曰:贝叶斋。空宁坐在下头的蒲团上,一手打着拳印,一手持着念珠,默默念诵大明真言。看模样约有四旬光景,眉眼微微向下撇,瞧着慈眉善目。空行见她进来,缓缓掀开眼皮,温言问道:“施主清晨到访,所为何事?”红藜施了一礼,“大清早的,饶了师太清修实在是我的不是。只是我方才撞着一桩事,心里实在气不过,只能来求师太给个公道了。"说罢就利利落落的将厨房所见一五一十道来。
“这其中怕不是有甚么误会罢?“空行面上有些愕然,“静思这孩子性子虽有些率直跳脱,可本性倒也不算坏,岂会如此市侩?”她自小遁入空门,从未入世,又因自小于佛理上一通百通,颇得老庵主的喜欢,也从未受过什么屈,心思颇是简纯。在她看来,出家人修行是为超脱轮回,往生净土,如何会为了口腹之欲而坏了果报。红藜哼了一声,“我瞧的真真儿的,如何能有假?师太纵使想护短儿,也不带这么替她遮饰的。”
空行听了这话,眉头蹙了起来。方才她正念着经,又听闻来的不过是个丫鬟,本不欲理会。转念又觉出家人不该有此分别之心,才唤了她来。方才听她提及爱徒静思,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空行虽是半信半疑,心下难免生出些不快,如今又听红藜说她护短,便有些恼了。“施主慎言!"空行沉声道:“佛说一切众生悉皆平等,无彼我像。若静思真做下这事,贫尼自不会替她遮饰。可若是有什么误会,那便要说清楚。她一个年轻尼姑,落下什么不干不净的名声总不是好事。”恰逢此时,翠莠提着食盒上来,也不言语,径自将盖子打开,将里头的饭食一样样摆在桌上,方缓缓开口,“师太请看,这便是静思师父给我们备的餐食。不是我们挑剔,就是寻常农家吃的也比这强些。”空宁师太瞧着那一桌稀粥盐备,面色已是有些挂不住。翠莠又道:“这几日我们三餐尽是吃的这些,想着是庵里生计艰难,也未挑三拣四。我们姑娘还生着病,日日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愣是没一句抱怨的却不想贵庵只当我们是憨大头,随意作弄。红藜气不过,上来理论,静思小师父不但无一丝愧色,倒还叫我们添银子才能吃好的。若不是亲耳所听,我真不信这日日诵经念佛的人竞是比村野婆子还泼辣些。”一番话说的空宁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她捻着佛珠沉吟片刻,唤小尼去叫静思。
不过半盏茶功夫,静思便提着食盒进来,未语先笑:“师父可诵完经了?昨儿张大户来烧求子香,施舍了十两香油钱,弟子特意让厨房做了几样素斋,正要给您送过来呢!”
空宁将念珠一甩,沉着脸问道:“听这位红藜姑娘说,你常克扣守心院儿的饮食,可有此事?”
“天呐,冤煞了弟子罢!"静思忙跪下来,“是弟子想着平日师父体恤我们,从不摆那师长的款儿,一行吃食用度都与我们一样的。弟子看师父近日轻减了些,心里不忍,正好昨儿庙里有注大进项,弟子便叫厨房做了几样好菜,想着给师父贴贴秋膘。
不想装食盒的时候叫红藜姑娘瞧见了,就误以为是我们私底下开小灶,也不听弟子解释,竟就一溜烟儿的跑到师父这儿来了。师父若不信,厨房还有两位小师弟具是见证,大可请来一问。”
说着一把掀开食盒盖子,空宁在小尼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往食盒里一瞧,见是一碟子卷好的合菜卷饼,一碗豆腐蕈羹,还有香油笋丝和蒸果馅饼,正是红藜在厨房瞧见的那几样。空行坐到椅上,面色稍霁。静思将食盒不轻不重往榆木桌上一掇,“至于守心院儿的伙食,确实朴素了些。可近来米价又涨了,这季节也没甚么新鲜菜蔬,那五钱银子也只能置办这么多东西。咱们庵里清贫,真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守心院添菜,委屈各位香客与我们吃一样的东西,确是不该,可也实在没法子。只是说弟子故意克扣,弟子心里实在屈得慌。红藜姑娘与我只不过几面之交,误会了也是有的。可师父难道还不知我为人么?”说着眼里纷纷的红了,噙着一包粉泪,便转身拿袖子揩着。红藜和翠莠已是看得呆了,怪不得这静思能如此得空行的喜爱,眼泪说下就下,不像做戏,倒像是从心窝里发出来的一般。再加之这一口颠倒黑白的利舌,真能把死了的都说醒,聪明的也瞧呆。空宁师太本就耳根子软,如今听她这一番话说的体贴又恳切,不但将那点疑心抛到九霄外去了,只道是静思一腔心思为着自己,反又添了愧心,有些不自在起来。便拳着手搁到嘴边,假意咳了一咳,“你的心是好的,只是往后也不需这般。出家人,饭食不过为着裹腹而已,若是一味求口腹之欲,反易生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