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直密切关注布鲁斯的艾梅莉丝，真的受够了这些仗着资历压人的家伙。她真是不明白，一杯酒和造福哥谭的未来之间，到底有什么冲突？

老家伙面对突如其来的场面居然卡壳了，像一台旧机器，眼皮在干涩的眼球上划动，半晌，只是又一次举起酒杯。

……听不懂人话吗？

艾梅莉丝眉头一皱，可惜她的威慑力比起姐姐来还是略逊一筹。

——她明明用的是地球人的语言啊！

她感受到身后的布鲁斯似乎想要开口，一定是想缓和局势，照他习惯的方式，示弱。

不行。

正要开口时，她的眼角扫到了站在远处的侍从。他的嘴在一张一合，似乎在传达什么消息。

……看不懂。

贝利啊贝利，你到底是误会了什么，觉得你家小姐能看懂唇语？

不过嘛，龙用脑袋一想就能猜出来，一定是在劝说“这是普通地球社交礼仪”。这样的话，按照她不甚清晰的人类记忆——帮忙喝掉不就可以了？

艾梅莉丝干脆利落地抢过老家伙手中的酒杯，在布鲁斯伸手想要阻止前，一口饮尽。

不好喝。

她在心里嫌弃地吐舌头。

而且……这酒怎么有颗粒感？

龙自信于自己的体质，对那一丝异样毫不在意，啪地一声将空酒杯塞回老头手里，语气略带胁迫。

“怎么样，这下总该满意了吧？你不会还要提什么‘基金会设立还缺少相关文件’之类的鬼话吧？”

“艾梅——”布鲁斯拉住她的手腕，隔着各种黄金首饰，人类的体温仍旧灼伤了龙的皮肤，引得心脏砰砰乱跳。

那老家伙像是系统重启几次才终于反应过来，口中喃喃着“可以可以”，便端着两个空酒杯走开了，仿佛他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把那杯难喝的酒送进谁的肚子。

怪人一个。

龙在心里点评。

艾梅莉丝转过身，像是打赢了一场战争，昂起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看上去有些焦急的布鲁斯。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迁怒到你身上的。”

——如果他敢做什么，我就让贝利去踹他那副老骨头。

嗯……怎么感觉今天有点兴奋过头了？

龙的大脑短暂清明了一秒，但也仅仅一秒，她的注意力立刻又被眼前男人的面庞吸引过去。

这一定是因为见到布鲁斯了，龙心之所向！

女神在上——

我以后再也不说不敬的话，一定会做个虔诚的信徒！

但布鲁斯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紧盯着她，神情复杂。

“一杯酒而已，你干嘛那样看我？”她歪过头，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像鸟雀张开翅膀。

不知为何，艾梅莉丝只觉得自己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像被龙炎灼烧过，加热到令人无法忽视的温度。

布鲁斯皱起眉：“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太对劲？”

漂亮的蓝眼睛里，那份关心绝不是虚假的，龙用自己的小金库作保。

艾梅莉丝心跳漏了一拍。

请，一直这样看着我。

“当然没有！”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看着眼前明显带着醉意的女人，布鲁斯只觉得头疼。他不确定艾梅莉丝是否能读懂唇语，但他能。

远处那个陌生侍从的嘴唇在有节奏地开合，语言陌生，不是英语，经过覆盖在虹膜上的仪器检测，也不是任何蝙蝠电脑数据库里匹配得上的语系。

这个信号不是发给他的，是发给艾梅莉丝的。

是要她喝下那杯明显不对劲的酒。

目的不明。

试图接近他？

她知情吗？

还是被利用了？

那福利署的署长又是怎么回事，他在扮演什么角色？

大蝙蝠在心中反复推演。他厌恶不对等的信息，更厌恶局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布鲁斯正盘算着是否要趁混乱将她带下会场进一步检查时，艾梅莉丝忽然动了。

她眉头轻蹙，嘴里含糊地嘀咕着什么。布鲁斯下意识地靠近，热气挨着他的耳廓轻轻扫过。

“花钱……为什么要给你花钱，我又不……好好好，不就是花钱吗……”

话音未落，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将它高高举起。

“诸位——”

她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乐队暂停。

会场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布鲁斯却没心思应付这些。他的目光还牢牢锁定刚才那个侍从的位置——可人群流动之间，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我要宣布一件事！”艾梅莉丝语气昂扬，眨巴着眼睛，明显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她顿了顿，忽地凑近布鲁斯，压低声音问，“你这次预期募捐多少来着？”

“五千万。艾梅，我想你有些——”

布鲁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她兴致勃勃地打断。

“没错！五千万！瓦雷蒙全包了！”

她转过身，会场霎时陷入短暂的寂静，紧接着传来一阵低低的倒吸气声，随之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