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他听千岁爷问他,“她有什么话带过来?”
千岁爷要听什么话?
什么话自然都是没有的,端宁县主身边的雀儿把字条塞给他就走了。
崔净涣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摇头,回道:“端宁县主没有什么话带给千岁爷。”
……
元平十七年六月
太子爷身边的崔公公撑伞从小路送令窈回春雪坞,姨母还睡着没醒,令窈快换了身衣裳,没让姨母发现。
她想,太子爷可真是一个好人。
她在窗前观雨,指尖点着白瓷瓶圆白的肚子,眼前一帘雨幕,隐隐约约换成了那人的身影。
那之后,她再随姨母去坤宁宫问安,看见东宫的肩與,会无端心虚,幸而她一向会装装样子,只要低着头,乖顺懂事地添茶倒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很能蒙混过去。
但她听到太子爷温润清和的嗓音,仍会忍不住心神一悸。
她为太子爷添茶,太子爷的目光会无意扫过她的眉眼,低沉又柔和地与她道谢。
如果没有看到太子爷的另一面,世间大抵没有女子能抵抗住这样握有权柄又温和守礼的男子。
她和姬长钰私下很少碰面,姬长钰忙于东宫,内廷多有陛下的嫔妃,太子入内廷大多都是给陛下和张皇后请安。
张皇后听闻内廷多有喜事,会冲冲陛下的病气,就在翡翠殿搭了戏台子,张皇后特意着人从扬州府找的祥云馆的班子。
得知是要唱给宫里的娘娘们,一班子不敢马虎,拿出看家的本事,戏台子下前头摆着三把太师椅,两张楠木桌子,后头围着圈椅,再往后是小圆凳,又在中央放一盆子大珊瑚应景,张皇后先给了赏钱,看过戏本,点了《锁麟囊》,拿给德妃,德妃想听《斩白蛇》,再往下位的几个嫔妃都不敢自作主张,倒是进宫的四公主点了《湘妃情》。
戏台子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才有内侍通禀说太子爷过来了,园子内坐着的一众人哗啦啦起身见礼。今儿这出戏是打着为陛下祈福的名头,东宫也要到场,太子爷坐在前头,倚着太师椅,听完了最先开场的《锁麟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那日说来也巧,令窈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发现鬓发间张皇后赏给她的簪子不见了,许是掉在路上。令窈暗悔自己大意,小声说给姨母,姨母让她悄悄地快些去找,找完了再悄悄回来,令窈坐在后头,从小门出去。
因着六宫嫔妃在,东宫不好多留。那时太子爷听完第一曲戏刚从园子里离开,令窈搅着帕子,着急地在宫道上东张西望,有各司的宫娥往来经过,她又不敢将动作放得太大,冥冥中或许早有注定,那日太子爷恰好没有坐轿子,捡到了她那只发簪。
在令窈眼里,姬长钰绝不是乱捡女子东西的人,但偏生他捡了,倘若令窈再细心一些,或者再警惕一些,就会发现,太子爷不仅捡了她的簪子,还耐着性子听完了一曲《锁麟囊》。
太子爷从不听戏。
……
令窈抱着极低的期望姬长钰仅给她回复一句话,而姬长钰确实给她回复了一句话,让她去东宫。
言简意赅。
东角门,崔净涣仍是那张笑眯眯的脸。
“县主先进去坐坐,千岁爷在文书房还有些政务,处理过了就来寝房。”
崔净涣妥帖周到地解释,还以为令窈有多盼着太子过来,她又不好和姬长钰身边的内侍发作,便点了头,也不想留人伺候,让他下去了。
东宫太子爷的寝房布置得并不奢华,一架六扇嵌螺钿座屏隔开了里外两间,外间放着一张海清石桌,一张太师椅,多宝阁架上放着林林总总的书。
起初令窈来过两次后,多宝阁旁边又放了梨花木的梳妆台,上面置了铜镜,隔匣里还有女子的篦子梳背珠花,令窈从未用过。座屏内是太子爷的寝房,一张紫檀雕木架子床,海棠碧纱幔,床头有一张小几,用来放茶水和姬长钰就寝前看的书。
小宫娥们进房伺候令窈茶水糕点,姬长钰不喜在寝房用食,但有一回令窈晚上饿得睡不着觉,肚子响得被他听见,姬长钰笑着吩咐宫娥端几碟热乎的糕点,令窈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吃,姬长钰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倒不见厌烦,也不知道她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以前太子寝房并不见琴桌,今儿令窈却发现那张九霄环佩居然还在。
她忍不住手痒。
姨母性子懒怠,除却女红,没什么喜欢的,令窈喜欢弹琴、调香、作画、题字……一等风雅之事,但不好与姨母说,尤其是姬长钰总要问她喜欢什么,令窈不得不埋葬了自己这些喜欢。
她走到琴桌旁,悄悄勾了一一指。
她还记得那晚姬长钰教她的调子。
——《花朝月夕》
她又害怕姬长钰过来会听见,像做贼一样。
门吱呀响了一声,令窈惊得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又手忙脚乱地坐到旁边的妆台前照镜子。
崔净涣仿佛一无所觉,十分恭敬道:“千岁爷出